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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管清徽——中国古代女性书写考查

2019-05-25 06:32:49 暂无 阅读:798 评论:0

【著书者说】

作者:杨勇(上海书画出书社副编审、南京艺术学院博士研究生)

女性书写在中国有着极为悠长的汗青,汉代已有女性书写的明确记载,至唐宋成长成一个远大的艺术传统,发生了很多女性书家和经典作品。然而因为汗青、政治等方面的原因,中国古代女性雄厚而绚烂的书法作品往往被轻忽和掩蔽了。宋代一卢姓女子于驿站题壁,序中有云:“……后之正人览之者,毋以妇人窃弄笔墨为罪。”足见社会留给女性的书写“空间”是何等狭小。尽量如斯,仍有一些佼佼者被文献记录,她们的作品也被世界各大博物馆所收藏,在漫长的汗青长河中写下了她们辉煌的一笔。她们所书写的“功效”(文本、书迹)标示着中国古代女性“书写”运动曾经的存在与兴盛。并且,不管是出于识字为文、相夫教子,照样为了社会交往、提高教养,“书写”运动都施展着弗成替代的功能。

彤管清徽——中国古代女性书写考查

图片均选自《中国古代女性书法文化史》

壹.古代女性书写的劈头及溯源

汗青上最早的女性书家是先秦时期与孔子同乡的秋胡之妻,创作出一种叫“雕虫篆”的书体。唐代韦续在《五十六种书》中描述:“虫书,鲁秋胡妻所作,亦曰雕虫篆。”之所以把它叫作虫书,因其垂画纤长,愚昧旋绕,似乎“玄鸟优游,落花散漫矣”。更早在《诗·邶风·静女》中已显现毛笔的记录,“静女其娈,贻我彤管”。郑玄笺:“彤管,笔赤管也。”《后汉书·皇后纪序》:“女史彤管,记功书过。”这些都能够看作女性书写运动的侧面证据。

彤管清徽——中国古代女性书写考查

宋代·杨妹子书法——美国纽约多半会博物馆藏的七言诗 图片选自《中国古代女性书法文化史》

具有书法意义上的女性书写,应该始于汉末蔡文姬,可惜我们看不到其书法作品。马宗霍《书林藻鉴》载:“蔡邕得笔法于神人,传女文姬。”唐代张彦远《法书要录·教授笔法人名》中说:“蔡邕受于神人,而传之崔瑗及女文姬,文姬传之钟繇,钟繇传之卫夫人,卫夫人传之王羲之。”也就是说,蔡邕的书法经由蔡琰、钟繇、卫夫人,代代相传,到王羲之达到一个巅峰。作为承前启后的蔡琰,其在书法史上的主要性不问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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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代·蔡玉卿 楷书《山居漫咏》 图片选自《中国古代女性书法文化史》

至魏晋南北朝,女性书写起头强大起来,正史亦有明确记载。《北史·后妃传》记曰:“孝文刊定内官……后置女职,以典内事。”《魏书》有“御宫典仪,女史执笔”的记载,东晋顾恺之《女史箴图》第九段所画恰是一女史执笔而书的场景。这一时期的女性社会地位有所提高,她们不再只以妇德、妇容为自身价格的标记,还以伶俐才略博得男性的尊敬,涌现出大量的才女,个中不乏善书之人。

彤管清徽——中国古代女性书写考查

张大千绘薛涛制笺图 图片选自《中国古代女性书法文化史》

贰.古代女性书家的身份

经由梳理史料发现,自魏晋一向到宋元,女性书家多集中在“宫闱”和“名媛”两类,而明清两代,较为知名的女性书家以“名媛”“名妓”两类为主。

(一)宫闱

唐代宫廷中不乏善书女性,书法最为知名的当属武则天,《宣和书谱》称其“喜作字”。对于她有名的《升仙太子碑》,《偃师县志》云:“观其草法极工”“尚似章草及皇象书。”她的传世书迹还有“荐福寺题额”和“崇福寺题额”。

1974年出土于陕西省蒲城县的《金仙公主墓志》(志石高106厘米,宽108厘米),乃玉真公主所书。玉真公主为睿宗之女,是唐玄宗、金仙公主同父同母的妹妹。《金仙公主墓志》由妹妹玉真公主亲笔所书,这在历代墓志中都十分罕有,是唐代墓志中为数少少的女性书写墓志的范例。

(二)名媛

魏晋时期的一大显著特征,就是显现了几大书法世家。以世家富家为中心组成的书法世家,成为魏晋南北时的一个主要现象。河东卫氏、琅琊王氏、清河崔氏、范阳卢氏等均是书法世家的范例。世家富家或官宦之家的女性接管文化和艺术陶冶的机会要多。女性具备较高的艺术教养被认为是滋养德性的有益前提。固然家眷构造与秩序对于女性无疑造成了束缚和挤压,但少数士人家眷中的女性照样有机会随父兄或外子宦游各地,稀奇是才士之妻多能与外子互相唱和,激扬家学。

元代管道昇相夫教子,栽培子孙子女,“赵氏一门”三代出了七个大书画家,赵雍、赵麟、赵彦正名冠一时。所以,管道昇病逝后,赵孟很长时间都难以释怀。管道昇在书法方面,工函牍,擅行书和小楷,气势深受赵孟影响,董其昌谓:“管夫人书牍行楷,与鸥波公(赵孟)殆弗成辨同异,卫夫人后无俦。”清人孙承泽《庚子消夏记》之《管夫人墨竹》中说管道昇“字法似子昂”。管道昇的书法在其时风靡朝野,据《书史会要》载:元仁宗“尝取夫人书和魏公及子雍书,善装为卷轴,识以御宝,命藏之秘书监,曰‘使后世知我朝有一家匹俦、父子皆善书也’”。代表作有《水竹图卷》《致中峰僧人函牍》。赵孟在《题管道昇梅竹卷》中写道:“道昇素爱文字,每见余尺幅小卷,专意仿摹,落笔秀媚,超脱绝尘。”

据清代厉鄂《玉台书史》记载,宋代女性书家有63位,个中善书的名媛有29人。在这些女性善书者中,又以李清照最为有名。《玉台书史》记载:“易安居士能书,能画,而又能词,尤长于文藻。迄今学士每读《金石录序》,顿令心神开爽。”明张丑《清河书画舫》卷九上载《跋李易安书一剪梅词》云:“易安词稿一纸,乃清秘阁故物也。笔势..可爱。”

明代邢慈静生于万历元年(1573),她的胞兄就是书法家邢侗。年二十八(1600)才出嫁,恰是这段时间,稀奇是胞兄的亲自指导(邢侗1586年去官归家),奠基了邢慈静平生的书法根蒂。1600年,邢侗刻就《来禽馆帖》(包含定武本《兰亭序》,赵孟《兰亭序》、《黄庭经》,索靖《出师颂》、《唐人双钩十七帖》等)。邢慈静归乡后,遍临《来禽馆贴》,书法更为精进。

清代张纶英,张琦第三女,工书,为包世臣所称颂。父张琦颇有文名,与其兄张惠言合编《词选》,开“常州词派”之先河。张纶英的行书神似唐代大书法家李邕,作品大气磅礴,刚中带柔,既有女性书法的阴柔之美,又有男性书法的阳刚之气。张纶英为清代有名书法家赵之谦的先生。赵之谦认为“国朝书家无过阳湖密斯张婉钏名纶英,郑僖伯今后一人也”。

(三)使女、名妓

宋代文人念书做字时一样都邑有姬侍、使女的陪同,久而久之,一些聪慧的姬侍、使女也就受其影响,具有必然的文化素养。譬如北宋大文豪苏轼的侍妾朝云,《东坡集》记载:“朝云始不识字,晚忽学书,粗有楷法。”《书史会要》也记载朝云“学轼楷书颇得其法”。辛弃疾的两位侍妾田田、钱钱也工于书法,据《书史会要》记载:“田田、钱钱辛弃疾二妾也,皆因其姓而名之,皆善笔札,常代弃疾答函牍。”

唐代以名妓身份善书的女性书家以曹文姬和薛涛最为有名。曹文姬对于书法的立场可谓痴迷,她天天要写上千字,其时的人都称她做“书仙”,认为她的笔力为“关中第一”。《书史会要》中有记载:“曹文姬,本长安娼女,姿艳绝伦,尤工笔墨。”薛涛的诗书俱佳,《宣和书谱》评价其:“作字无女子气,笔力峻激。其行书妙处,颇得王羲之法,少加以学,亦卫夫人之流也。”此外,薛涛善制笺,薛涛其时就是在这些克己的深红色小彩笺上书写诗歌,与元稹、白居易、牛僧孺、令狐楚、裴度、严绶、张籍、杜牧、刘禹锡等浩瀚名流竞相唱和,“薛涛笺”也是以风行千载。

明末清初的柳如是,更为人所熟知。陈寅恪不光赞誉柳如是为“女侠名姝”,还著书十万言《柳如是别传》。清代书法家、赏鉴家翁同龢赞叹柳如是草书“铁腕拓银钩,曾将妙迹收”,并自注云:“在京师曾见河东君狂草楹帖,奇气满纸。”柳如是擅书,在其时即有盛名,其时书名盛于大江南北的“嘉定四老”之一的程孟阳称柳如是“书势险劲”“楷法瘦劲”,这种谈论无不指向柳如是书法在气势上的大气。钱谦益盛赞柳如是书法“芳树风情在,簪花体格新。可知王逸少,不及卫夫人”。传世作品有《题望海楼七言联》《嘉莲诗笔墨迹》《月堤烟柳图》。

(四)巾帼志士

近代以来,女性的社会脚色、自我认同以及社会生活,都发生了相当大的转变。近代是从传统到现代的社会转型期,这一时期,有的女性从内闱跨落发门,介入到更多的社会运动中。个中,秋瑾堪称代表。秋瑾(1875-1907),东渡后自称“鉴湖女侠”,留日时代,先后介入各类反清提高整体,十分活跃。1907年春,回绍兴家乡任大通私塾督办,预备皖浙两省起义。后起义失败,同年7月13日被捕,15日凌晨殉国于绍兴轩亭口,年仅32岁。

秋瑾工诗词书法,她的作品多为宣传民主革命、妇女解放而作,譬如行书《感愤》条幅,笔调雄健,豪迈悲壮,既有欧阳询书法之骨格,又具李北海之雄浑,书风与诗风皆豁达激动,高昂之情溢于字里行间,观其字如见其人之磊落朴重。

叁.古代女性书法的根基特征

(一)擅长书体以楷书为主

《书断》称卫夫人“隶书尤善,礼貌钟公”;颜真卿《魏夫人仙坛碑铭》记魏夫人“能隶书”,宋代李昉《宁靖广记》亦称她“能隶书”;王普贤的墓志铭称其“妙闲草隶”;《南史·梁后妃传》称武德郗皇后“善隶书”。魏晋之际,无楷书之名,以隶书称之。后世女性书家如唐代之金仙公主、房嶙妻高氏、吴彩鸾,宋代之杨妹子,元代至管道昇,明代之蔡玉卿、柳如是,清代之曹贞秀、张纶英均擅长楷书。

(二)气势以优美和雅为主

《书断》用“宛然芳树”比方卫夫人的书法,《书苑菁华》记“唐人书评卫夫人书,如插花舞女,低昂美容;又如美男登台,仙娥弄影”。《书后品》称谢道韫的书法“雍容和雅”“芬馥可玩”。陆机妻李夫人的书法,庾肩吾《书品》称“披其丛薄,非无香草;视其涯岸,时有润珠”。沈婺华的书法,《述书赋》喻之“晚晴阵云,傍日残霞”。均以物象作比方。《众香词》评价马守真:“姬稍工笔札,通文辞……书若游丝弱柳,婀娜媚人。”当然,女性书法也有潇洒自在的气势,《书苑菁华》记桓夫人的字“如快马入阵,屈伸随人”。令人意味深长的是,经由梳理有关古代女性书法的谈论,同时及后世的谈论者常用“不类女郎书”“无女子气”“有丈夫气”等等来作为对女性书法的褒赞,其实背后隐含了男性的视角和以男性为中心的评价系统。

在漫长的汗青长河中,古代女性遍及是受榨取的形象,是汗青天空下“静默”的一族。在“女子无才就是德”的传统观点钳制下,好多非常有才调的女子隐没在了汗青的大水中。尽管如斯,仍有一些女性在书法史上留下了她们的名字,她们将女性特有的细腻感情与对书法的奇特懂得倾泻笔尖,书法气势隽秀雅逸,形成了书法史上另一道烂漫的景致。

(《中国古代女性书法文化史》常春杨勇等著上海书画出书社)

《光亮日报》( 2019年05月25日09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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