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不知道人人发现没,一提起李白,一样人印象最深的老是他“超越常人”的那部门:
好比有才傲娇:
什么国忠捧砚,力士脱靴,玄宗亲手给盛饭,喝高了皇帝也叫不动(皇帝呼来不上船);
再好比土豪率性:
好好的工作说辞就辞(翰林待诏),一辈子正经上班的时间也就两三年,却成天五花马,令媛裘,似乎从来不差钱;
还永远潇洒安闲,无牵无挂:
什么说走就走的观光,对李年老来说那就是平常标配,一年到头不是在皮相浪,就是在出去浪的路上……
——啧啧,这么爽的人生,感受也是没谁了。
所以一说起这位诗仙哥哥,人人心底都有一句呐喊:
若是能重来,我要做李白!
可问题是:一千年前真实的李白,真如我们想象的这般无忧无虑、随心所欲吗?
欠好意思,我又要来打破人人对偶像的幻想了——
因为当我对李白认识的越多,我就更加现,一向以来,我们太甚于神化李年老身上的这些仙人特质了,完全忽略掉了他身上的炊火气息。
其实,李白也和我们通俗人一般,懊恼忧闷样样有——好比,漂流在外、伶仃孤寂冷时,他也常会哭唧唧地想家。
是的,你没看错。李白也会想家,因为他毕竟是人不是仙。
02
李白最后一次瞥见田园的明月,是在二十四岁的谁人秋天。
其时的他风华正茂,文能“作赋凌相如”,武可“杀人都会中”,还跟着身为纵横家的名师赵蕤学了一身的治国经略之术。
嗯,装备已齐,是时候去皮相的世界看看了。
《峨眉山月歌》
峨眉山月半轮秋,影入平羌江水流。
夜发清溪向三峡,思君不见下渝州。
在一个月色清冷的秋夜,年青年头的李年老告别亲朋,独自乘舟出峡。
乍离田园,不免恋恋不舍,李白回首西望,只见高峻的峨眉山顶衔着一轮弯弯的秋月,月色铺展在水中,随江迤逦向东,与本身一路相伴。
江行见月,如见亲朋。
李年老伤感怅惘的脸上,马上浮上一抹暖暖的笑:
等着我呀田园的月,很快我就会衣锦还乡的。
03
可惜,很快李白就发现,皮相的世界很出色,皮相的世界也很无奈。
本身出川后四处拜望达官贵人,却“十谒朱门九不开”,所带的万贯家财也因为大手大脚,随意施舍而很快散尽。酒坊歌坊间交友的江湖同伙一会儿都不见了踪影。
独在他乡的李白起头饱尝人情冷暖,情面冷暖。
偏偏此时他又大病一场,贫病交攻加孤芳自赏,差一点就命丧异域。
你说这种时候,叫你你想不想家?
《秋夕旅怀》
冷风度秋海,吹我乡思飞。
连山去无际,流水何时归。
目极浮云色,心断明月晖。
芳草歇柔艳,白露催冬衣。
梦长银汉落,觉罢天星稀。
含悲想旧国,泣下谁能挥。
时间过得真快啊,不知不觉又是一个秋天,转眼间本身离家已经两年了。
秋风吹过海面,吹来了寒意,更吹起了我的乡思。可是田园远隔云山万重,拖着病体向西遥望,除了联贯无际的山峦什么也看不到,流水一直飞跃,何时才能带我回到桑梓啊……
除了这首人人不怎么熟悉的《秋夕旅怀》,这时代李白写的思乡诗中,还有台甫鼎鼎,堪称万千华人接头记号的《静夜思》: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举头望明月,垂头思田园。
是啊,夜深人静,月光满地,叫人若何不想家?
同期写给师父赵蕤的信中,也是浓得化不开的思乡情,什么“国门遥天外,乡路远山隔”,什么“故人弗成见,幽梦谁与适”……
如斯高频度的思乡诗,不难看出其时病卧他乡的李年老想家想到什么水平。
可是岁月飞逝而功名未就,再想也不克回啊!
04
三年后,已在湖北安陆娶亲安家的李白,在处所上的干谒驱驰依然毫无成绩,为了心中的幻想,他不得不北上长安求职。
到长安后,他“历抵卿相”,压着本身的傲气到各个王公贵族尊府投诗文、递简历,却依然是处处碰鼻,一头包。
为了调处壮志难酬的郁闷之情,脱离长安后他四处漫游,来到了东都洛阳。
一个春风怡人的夜晚,喧嚣了一天的洛阳城跟着夜幕四合而归于静寂。李白独自一人在客栈里,伴着孤灯,喝着寡酒,谋略着将来的出路。
突然,远远地有笛声飘来。
静夜里,这笛声是如斯凄清、悠扬,跟着春风吹遍了整个洛城。
李年老忍不住闻声而起,倚窗自力,望向窗外的一轮明月。因为他听出来了,这笛子吹奏的乃是一支思乡怀家的《折杨柳》。
在清悠绵长的笛声中,李白想起了本身出川的谁人夜晚,夜空中也是如许的一轮明月,千里照离人。
一转眼居然10年曩昔了,田园的一切都还好吗?
今夜峨眉的山月是否也如许皎洁地照着故里和亲人?
……
想到这里,李白再也按捺不住心里的伤感之情,提笔在月光下写下了一首动听的《春夜洛城闻笛》:
谁家玉笛暗飞声,散入春风满洛城。
此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
再等等我呀田园的山水明月,我必然会成功的,咱们到时见!
05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
四十二岁那年,李年老在玉真公主、贺知章等人的举荐下,奉诏入京,一步登天,走到了玄宗跟前。
可惜一切荣光不外是好景不常,此时的玄宗早已不是当初励精图治的明君,而他也从未把李白看作是“济苍生,安社稷”的庙堂之才,君臣之间只谈风月,不涉国是。
于是,不到三年,一个傲娇裸辞,一个顺水推舟,李年老就如许被赐金放还了。
一会儿从御用文人跌落到社会最底层,李年老的心理落差我们不难想象。然而最令他疼痛的不是一切又回到了原点,而是从宫廷出来后,本身还能往哪个偏向起劲?
渺茫之中,他又起头了第二次历久漫游。外观上看是尽兴山水,好不惬心,可背后的伶仃、吃力闷和忧伤,又有谁人能解?
这一时期,旅途中的猩鸣猿啼,常会催发他强烈的思归之情:
清猿断人肠,游子思田园;
向晚猩猩啼,空悲远游子;
田园弗成见,肠断正西看;
……
个中,最触动听心的还当属那首字字啼血的《宣城见杜鹃花》:
蜀国曾闻子规鸟,宣城还见杜鹃花;
一叫一回肠一断,三春三月忆三巴。
此时的李白已经55岁,从24岁“仗剑去国,辞亲远游”,历经30年的劳吃力奔波,换来的却只有仕途失意和人生漂流。
在宣城看到开得正艳的杜鹃花,他突然想起了故里的杜鹃鸟。(子规鸟别名杜鹃)
是啊,在故里蜀中,每逢暮春时节杜鹃花开,子规鸟就会起头泣血啼叫呀!
想到这,李白忍不住泪凝于睫,似乎身边有无数只杜鹃鸟在围绕悲鸣:
不如回去,不如回去,不如回去……
可是若何回去呢?
本身本想功成名就再荣归桑梓,而现在人至老景,却依然两手空空,出蜀时吹下的牛皮口血未干,又有何面容去见蜀中长者?
06
再之后,把无数诗人推入深坑的安史之乱爆发了。
同心想要借此立功立业的李年老站错队,跟错人,因到场永王幕府而惨遭缧绁之灾,后来又被判长流夜郎。(对这段不熟悉的,能够翻看公号之前的李白小传)
后来万幸被赦还,归途中,李白在江夏与一位来自田园的峨眉和尚重逢。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得知蜀僧是应诏入京,送别之际,李白为这位同乡写下来了一首千古奇诗:
《峨眉山月歌送蜀僧晏入中京》
我在巴东三峡时,西看明月忆峨眉。
月出峨眉照沧海,与人万里长相随。
黄鹤楼前月华白,其中忽见峨眉客。
峨眉山月还照君,风吹西到长安陌。
长安大道横九天,峨眉山月照秦川。
黄金狮子乘高座,白玉麈尾谈重玄。
我似浮云滞吴越,君逢圣主游丹阙。
一振高名满帝都,归时还弄峨初月。
为什么说这是一首千古奇诗呢?
人人来看,这首诗只有十六句,却从头到尾络续说起“峨眉”二字,什么“忆峨眉”、“月出峨眉”、“峨眉山月”、“峨眉客”、“峨初月”……
在一首诗中,所咏之物如斯高频率地频频显现,在李白诗集中,找不出第二例。
甚至,放大到整个中国诗歌史上,也能够说是绝无仅有。
说它是奇诗,还在于这首诗的逻辑的确匪夷所思:
人人发现没,在这首诗里,李年老蛮横地认为,不管哪里的月亮,都是他们四川的峨嵋山月。
他走到哪,田园的明月就跟到哪——“与人万里长相随”;
不光照着他本身,还“照沧海”、“照秦川”,人家沧海和秦川的明月不该该是“沧海月”、“秦川月”吗?怎么会是你家乡的“峨初月”呢?
李白却不管,横竖我们峨眉山月照全球,老子说是就是!
这首诗李年老通篇没有一个字说想家,倒是我眼里最催人泪下的思乡诗。
因为峨眉山月,就是李白平生一世的乡愁。
一振高名满帝都,归时还弄峨初月——这诚然是他对故里蜀僧的美妙祝愿,但又何尝不是他对自我人生的期许和规划?
可惜,此时此刻,他知道本身实现幻想的进展已经微乎其微,那魂牵梦绕的故土也或者万难再回……
回首坎坷人生路,永远陪在本身身边的就只有头顶的这一轮“峨眉山月”啊!
在李白心中,它早已是田园和亲人的代名词。
这之后不久,李白病逝安徽当涂。
终其平生,他没能回到田园,再看一眼心心念念的峨初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