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中国说话文字互相关注的一个十分特别的文化现象，是自古以来的各种文字游戏。文字游戏普遍地存在于中国社会中：从节日的灯谜到带有双关语的祥瑞图像，从异体字的书写到用象形字组成文书画等等，在中国人的平常生活和视觉文化中，文字游戏触目皆是。那么，书法艺术中有没有文字游戏呢？当然有。这些存在于书法汗青中的大量的文字游戏，总能带给人们对古代书法文字甚至传统文化的亲切感，进而拉近古代文化与现代生活的距离。书法史学家白谦慎师长将经由对古代文字游戏现象的疏理，剖析这种文字游戏和文化风气、学术思惟之间的亲切关系，并商议它对中国现代艺术的影响。
中国书法中的文字游戏
文/白谦慎
首先要讲的是中国古代文字游戏的传统。我在西方生活了22年，天天用英语，也学过一点法文，对西方的说话有所认识。在分歧的文化配景下生活了这么长时间之后，对中国的文字现象就有了对照深切的感想，对它的特点有一些设法。
中国的文字跟西方说话傍边使用文字的现象一对照，就会展现出我们中国说话的特点。甲骨文是对照早的可以识读的文字，好多字就是我们所说的象形字，这是中国字的特点，象形字在中国早期的文字中占很大的部门，也是中国文字主要的发端。
▲甲骨文
在其他的文明的早期文字中，也有好多象形字，好比玛雅文明。我们认为甲骨文非常难读，但若是拿甲骨文和其他文明的早期文字的破译对照，相对而言，甲骨文的破译释读是相对对照轻易的，原因是甲骨文、金文和后来文字的关联是非常亲切的，中国文化可以这么长的时间不中止地陆续，实际上跟我们使用的文字有相当大的关系。
即使一个不懂古文字的人，照样可以凭据一些象形的特点来判断，猜出甲骨文的一些读法，但玛雅文字就失传了，后来没有陆续下去。
▲玛雅文字
从玛雅文字能够看到（上图），它也是一种象形文字。使用象形文字的文明有好多，好比早期的南亚的文字，它比甲骨文显现得更早。在巴基斯坦、印度的西北部一带的早期文明中，人们使用的文字也是有好多象形字。所以象形字的使用并不稀奇。
然则中国文字有个特点，就是我们的文字没有走向拼音文字，中国字根基都是独体字，是单音节，中国文字是表意的符号而不是表音的符号，这些形成了中国文字的特点。
▲苏若兰的璇玑诗
如今起头讲中国古代的文字游戏。
这是苏若兰的璇玑诗（上图），她是公元四世纪的一个女诗人，她写了一个璇玑诗，共841个字，能够倒读、正读、绕着读、跳一个字读、斜着读，有的人说能够读出几千首诗，然则也有学者说能读200多首。不管怎么说，它是一篇可以读出好多诗的文字，也是古代的一种文字游戏。
这种文字游戏跟中国的说话有关。中国说话中，我说“我爱她”，“她爱我”，是同样的三个字，三个音节，并且字的形式没有任何转变。然则在英文傍边“我爱她”（“I LOVE HER”），变为“她爱我”（“SHE LOVES ME”）时，主语“她”发生了转变，LOVE也要加一个S。所以在西方的说话文字傍边，玩璇玑诗如许的文字游戏是弗成能的。中国的说话文字能够有非常雄厚的文字游戏，这是中国说话的一大特色。
不外陪伴而来的是中国的文字狱也稀奇多，因为它的多义性。你是如许读，整你的人能够那么读，所以也有对照消极的一面。文字狱在中国其实也有很悠长的传统。
在中国的文字游戏中，不光动词能够当动词，名词能够当动词，动词的形式也不变，代词和主语的位置发生转变时，形式也不会变。下面是我一个同伙写的一首《蝴蝶幻化曲》：“庄生梦蝶”这四个字如何组合都能够读得通，如“蝶梦庄生，蝶生梦庄，庄蝶生梦”……就像魔方一般，每一个组合都能够读。中国的说话文字真是变幻莫测、光怪陆离。
▲苏伯玉妻《盘中诗》
还有各类各样的视觉上的文字游戏，有的是把文字排成某种视觉形象，好比说桑篮诗，把文字搭成一个像提篮样的外形，同时也敷陈你该怎么读。这是郑板桥写的盘中诗，从中央起头一点点往外读。不光有印刷品，同时还有雷同盘中书的书法作品。所以中国的文字游戏传统傍边，形式是多种多样，非常雄厚的。
这是视觉傍边使用文字的现象，用妙法莲花经文构成的佛塔，也是使用文字的一种体式。明代的作品白衣观音也是由佛经构建而成，这是抄经的一种体式。
所以在中国，行使汉字的视觉身分是有悠长的传统。拼音文字是做不到这一点的，拼音文字的词与词之间必然要留空间，不然一串字母在一块就会杂沓不胜。然则汉字每一个字都是独体字，完满是平均的一种空间，所以这种情形下，能够分列得非常整洁，就像前面看到的佛塔一般，这也是因为中国文字的特点发生的一种视觉上的游戏，能够广义的称为文字游戏，书写汉字的游戏。
我们再看灯谜。我们有春节猜灯谜的传统，实际就是文字游戏。这是姑苏一个老书法家王能父数年前列入全国的灯谜竞赛得了优等奖的灯谜：“自小为邻人，今朝少关联”，打一字。谜底我就敷陈人人：省。“自”和“小”，自小为邻人； “目”和“少”，今朝少关联。非常通顺，但同时又非常巧妙。在我们的灯谜傍边，不只有形象的关联，用字义的，也有效声音，就是同声字。所以中国的灯谜是用声音、外形、字义等，好多身分全都放在一块。
英文的报纸里面也有填空式的英语文字游戏。然则它的转变跟中国文字比拟就少多了，也太轻易了，远远没有中国文字这么复杂。中国有些文字游戏，若是没有很赅博的常识，没有很好的联想力，或者猜一两年都猜不出来。中国的文字游戏的确能够让人很花时间的去玩，是很耐人琢磨的一个器材。
▲“虫二”
这是1998年我在泰山考查摩崖石刻的时候看到的字（图），实际和灯谜一般，它也是一种文字游戏。整个“風月”二字的边都去掉了，成了“虫二”，让人们猜它是“風月无边”的意思。实际上是为了赞扬泰山的景色非常美丽。这种雷同的文字游戏还有好多好多。
▲明宣宗画的《一笑图》
再看明宣宗画的《一笑图》。画面内容是，竹子下面有一条狗。“笑”字的异体字。画中的“笑”下部并不是 “夭”字而是“犬”字，叫“一笑图”。从文人，从老公民、释教徒、皇帝，人人都生活在一个玩汉字的传统傍边，在中国古代，文字游戏的传统可谓积厚流光，渗透到社会生活的每一个角落。
汉字还有一个很大的特点就是同音字稀奇多。好比，新年那天人们吃鱼，寄意“年年有余”。这个习惯早在战国或是汉代就有了，行使谐声来取得一种祥瑞的意思。用鱼来装饰古代器皿，从汉代就起头了，一向就没有休止过。严厉来讲这也是一种文字游戏，是对照简洁的文字游戏。
宋人画的《鹌禾图》，画面由鹌鹑和禾苗构成，同时又读成“安和图”，有安详、安宁、和平之意。所以中国的祥瑞绘画，经常也是文字游戏，其实是双关语。这是一幅蜂猴图（图），画面由山公和蜜蜂组成，意同“封侯”。看似新鲜的组合，实际上是有特别的寄义。
▲蜂猴图
美国多半会博物馆藏的一张南宋描述三个猿猴很油滑地在抓白鹭的画，这个图看起来很时兴，但实际上也是一张祥瑞图，是有读法的，这也一种文字游戏。寄意“三元得路”，这个路不要当马路的“路”，古代人说当路人，就是当权者，三猿得鹭，这个“鹭”是权力的意思。你孩子要去高考了，我说进展连中三元，这个成于就是从那时起头的。三元显现于唐代，科举轨制从隋代起头，唐代有所成长，宋代起头成熟。那么在唐代有乡试、会试、殿试，中三元在唐代叫“三头”，宋代起头叫三元。到隋代到清朝中期，连中三元的也就11位，可想而知连中三元有多灾。考科举跟数学竞赛纷歧样，数学竞赛你在省里考第一，也会或者全国考第一。可是古代考题是考诗、考作文，有相当大的偶然性。主考官喜欢你的气势和写作体式，就或者是第一。所以要每次考第一，实在是非常难的。因为三元少少，在宋代“三元”就逐渐成了人人恭喜的词。所以“三元得路”实际是宋代绘画中祝福别人测验成功的一种画。这种画是把画中的形象看成词来读，要行使同音来达到这个目的。这也是文字游戏的一种体式，然则稍微复杂一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