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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村庄,我的童年

2019-11-14 09:19:30 暂无 阅读:1936 评论:0

作者:海霞

我的村庄,我的童年

我一直想写写那会儿。

那时我大概上小学,村子中间还有一条河。其实也不算河,夏天雨多的时候水会哗哗的流过,有茂密的水草在里面招摇。到了冬天,家家做粉条的废水流到里面,发酵成臭水沟。那时的冬天还很冷,冷到水面上可以结成厚厚的冰,我们小孩子就在上面结伴滑冰,打冰球。

有一次,我滑冰一条腿掉进臭沟里,吃了一惊。后来每每同学聚会,同学陈都会讲那个冬天,一开始大家还听着发笑,拿我打趣,后来讲着讲着,大家会陷入沉默,大概是回忆起那时艰辛却快乐的时光。

我所在的村子,以前是远近闻名的粉条村。家家种地瓜,家家手工制作粉条。那是个很辛苦的活计。我记得放学后,最常干的事情便是书包往炕上一扔,挽起袖子放在大盆里洗地瓜,新鲜的地瓜从地里运回来,放在水里反复清洗干净,然后用铲刀细细切碎。爸妈半夜两点多就要起床,推着碎地瓜去村子里一家有粉碎机的人家排队,把地瓜粉碎成沫子,再用包袱兜起来过滤,点卤水,变成白白的粉团,就是地瓜淀粉。

我小时候长得瘦弱,站在那里像一棵白白的豆芽菜,干起活来慢慢悠悠,不像那些野泼泼的孩子,我妈看着叹气,说你这样的就得好好念书,要不长大了凭什么挣饭吃。

我站在墙根下,羡慕地看着陈她们灵活地爬树,我抱着树费力的扒着腿,却怎么也上不去。她们几个站在远处捂着嘴吃吃地笑我,偶尔转过头去,小声讨论我不知道的秘密,有一次大概说到了女孩子的秘密,传进我的耳朵里,脸红了好几天转不过颜色来。她们课间时在外面玩石子玩出花来,我从小对运动和这些游戏都不怎么灵光,笨笨的,却喜欢捧着书,跟着故事里的人起起伏伏。

手工制作粉条,费时费力,需要几家人通力合作。俗称“七忙八闲”。意思是七个人太忙,八个人又太闲散。冬日午后,大爷叔叔们涌进我家的南平房,开始粉条的制作。大灶台架起锅,连着炕,婶婶管烧火,爸爸在炕上管掌瓢,大爷站在锅旁捞粉到凉水里,妈和大娘负责整理粉条不让它粘连,叔叔哥哥们管和粉面。一大锅热气腾腾的水烧开后,管掌瓢的爸爸开始往锅里敲粉条,吧嗒吧嗒,那打瓢声一阵阵节奏分明,扁的,圆的粉条像鱼一样游进锅里,煮开,理好,晾晒。

我眯着眼站在太阳底下,场院里是一片又一片挂在绳上晾晒的粉条,远远近近白白的一片,冬日的风吹过,有暖阳照在身上,连冬天都变得不是那么冷了。

长大后变成一枚吃货的我,吃遍各种美味,却总敌不过儿时的那几种味道。灶火里烤地瓜,穿在木棍上烤粉团焗焗,还有粉条的副产物黑粉。烤地瓜现在还经常吃到,烤焗焗和黑粉,却是再也尝不到的美味,伴随着成长,都消失了。那个像果冻一样的黑粉,用大白菜炖了,滑溜溜的,或者腻了拿蒜泥拌拌,都是人间的至尊美味。烤的微焦的焗焗散发着香气,一口咬下去,唇齿留香。

我们这一代人成长起来后,机器代替了人工,再也没有人愿意起早贪黑的手工做粉条。年轻人或出去走向城市,或涌进周围大大小小的工厂,都比这个赚的多,辛苦也少很多,没有人再愿意去干这个了。

不记得哪一年,就再也看不到场院里成片的粉条,也闻不到焗焗的香味,吃不到大白菜里滑溜溜的黑粉,再也听不到那有节奏的打瓢声,一切都远了。超市里买到的红薯粉条,怎么吃都没有小时候的那个味道。

我们村里出产的粉条,劲道有味,像我的那些父辈们。

我那时参加了故事比赛,从镇上到县里,过五关斩六将,到县里获了一等奖,后来代表即墨去青岛参加比赛。在爸爸看来,那是一件让他很自豪的事情,大冬天的清晨,用自行车驮着我去坐县里的车,从口袋里摸出5块钱给我,在那个五分钱一根冰棍的年代,那简直是一笔巨款。我装在贴身的口袋里好多天都没舍得花,到最后还是还给了爸爸。

在做粉条休息的空里,大家都听我表演讲故事,听完了噼里啪啦地鼓掌。爸爸大部分时间沉默地抽着烟,偶尔嘴角上扬,磕磕烟袋,那算是笑了。那时他是不是在想,或许有一天我不会继续在这里守着这片土地。

我怀念那段岁月,想念那条夏天流水冬天结冰的河。

因为那是我的村庄,我的河流,我的童年......

作者:海霞,即墨七级人,现居青岛,从事贸易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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