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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裔学生赵承熙:2007年美国弗吉尼亚理工大学枪击事件

2023-07-08 03:58:19 尤依伟 阅读:72 评论:0

韩裔学生赵承熙:2007年美国弗吉尼亚理工大学枪击事件

2007年4月16日之前,赵承熙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中,极少开口,孤僻独行。

但在那个凛冽的春日,这个23岁的韩裔男孩用两个小时和32条生命,让全世界知道了他的存在、愤怒与抑郁。

赵承熙制造了美国历史上最严重的校园枪击案——弗吉尼亚理工大学枪击案。那天,他一共开了220多枪,打死32人,打伤29人。最后,他毫不犹豫地向自己的脸部开了最后一枪,面目全非地离开这个世界。

“时间到了,今天就做。你们让我流血,把我逼进死胡同,使我别无选择。”——这是他留给世界的最后遗言。

▲赵承熙

1、艰辛美国梦

1984年,赵承熙出生在一个普通的韩国家庭,一家人生活拮据,但却充实温馨。那时,亲戚眼里的赵承熙是个安静的孩子,不愿与人打招呼,也不愿与人拥抱。但每次与姐姐赵善卿吵架时,他都凶神恶煞般摆出另外一幅脸孔。

和很多亚洲人一样,赵承熙一家也都怀有美国梦,总希望到美国打拼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在移民美国前,他们一家曾在首尔租房生活,一家租住在黑暗潮湿的地下室,生活实在艰难,赵承熙父母萌发去美国闯一闯的决定。

1992年,8岁的赵承熙随全家移民美国。一家人搬入弗吉尼亚州费尔法克斯县森特维尔地区,为了让孩子们接受更好的教育,全家在一所公立学校旁定居。这是个宁静的小镇,居民以中产阶级为主,韩国居民约5万人,是新兴的韩国移民聚集区,不过也有印度、拉丁裔移民。一家人移民美国后,只是偶尔回韩国探亲。

赵承熙的父母开了间洗衣店,父亲赵成泰还经常外出打工,母亲赵香林则偶尔去教堂做礼拜。邻居说,赵承熙父母人很不错,他的父亲有时还会帮助清扫邻居车上的积雪。只是拮据的生活让赵成泰一家如坐针毡,他们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女儿赵善卿身上,因为她毕业于名校普林斯顿大学,并就职于美国国务院。但赵善卿不是他们的救世主,赵承熙一家在费尔法克斯的生活依然困难重重,很少有人会帮助他们。

当地的公益机构有时会把韩国移民聚集在教会、社会团体或公民俱乐部,但赵承熙一家人却很少出现。“他们就像是幽灵。”美国华盛顿一个韩国民间团体的负责人说,这个家庭很奇怪,旁人根本没机会了解他们。这样的生活经历,在赵承熙的内心留下深深的印记。当地居民回忆,赵承熙是个奇怪的年轻人。

数年前,邻居克雷格·科恩斯看到赵承熙独自站在父母的房子前。当科恩斯向赵承熙问好时,赵随即把头转向另一边。科恩斯说:“他好像是一直在跟他自己谈话一样。”住在隔壁的阿卜杜尔·沙什也记得,在很多年时间里,赵承熙似乎都没有任何朋友。1997年,赵承熙一家终于攒足了钱,可以买一栋14.5万美元的房子。

▲第一位遇难者是18岁的埃米丽-赫什尔

这期间,父亲赵成泰换了几次工作。其中一位雇主这样形容他:赵每天都在工作,从周一到周六,从不间歇。他工作太辛苦了,他的生活中只有工作、工作、工作……不过,在午饭时间,赵成泰却把自己伪装得自信满满,一再吹嘘自己的女儿,聊以自慰。

这一切,赵承熙看在眼里,他看到了父亲为家庭的付出,也看到了一个移民家庭的艰辛。那时,赵承熙经常问妈妈:男孩应该做些什么?母亲赵香林很是惊愕,但并未放在心上。由于生活拮据、工作繁忙,父母没时间照顾、开导赵承熙,即使有时意识到他生活中的异常,也无奈只好由他自行调整。

况且,他在学校里的学习成绩还不错。赵承熙的舅舅说,刚刚移民美国时,赵承熙就被诊断出患有孤独症,但是母亲赵香林好像不太重视这件事。“她有时打电话说,孩子学习不错,她似乎并不担心儿子,只是说自己为了赚钱和养家有多辛苦。”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贫苦的童年和移民美国后低人一等的生活,在赵承熙的心灵中埋下仇恨的种子,并悄然萌芽。

2、冷漠的“问号”

1992年,美国洛杉矶曾爆发韩国人聚众洗劫、焚烧商店事件,此后,很多韩国留学生不愿意承认自己是亚裔。这其中,就包括赵承熙。与其他亚裔学生不同的是,赵承熙移民美国的时间比较早,在美国生活的时间是其他亚裔学生的两倍。为此,美国人称类似于赵承熙这样的移民学生为“1.5代”——移民美国时间早,既受韩国文化影响,又受美国文化熏陶,有时感觉是两种文化的融合者,有时却感觉一无所有。

受这种氛围影响,本来就内向自闭的赵承熙,变得更加与世隔离。费尔法克斯的同学说,赵承熙很难相处,他似乎永远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同学们甚至打赌:如果谁能跟赵承熙说上一句话,就能获得几美元。结果,这几美元谁也没得到。所有曾经与赵承熙有过接触的人,对他最深刻的印象就是“沉默”。

赵承熙的同学回忆了2006年文学课开课第一天时的情景。在自我介绍时,赵承熙一句话也不说。学生都在签名册上写下名字,而赵承熙写的只是一个问号。老师问:“你是叫问号吗?”

2003年,赵承熙考上弗吉尼亚理工大学,一所离家不远的名校。他主修英文,住在学校内一套六人三间的公寓楼中。很快,他从同学里“脱颖而出”——不是因为优异,而是孤僻古怪,甚至到让人恐惧的地步。

课堂上,赵承熙总是戴着墨镜和帽子,不发一语;签到单上不写名字,只画一个问号。在诗歌课上,赵承熙的作业充满暴力和色情。他还在课堂上钻到女同学桌子底下,拍摄她们的腿。在创作课上,他撰写的剧本字里行间满是愤怒的漫骂和骇人的行为。

“我们为他的作品撰写评语时候都格外小心,害怕他被触怒。”赵承熙的同学在“美国在线”发表的文章中回忆到,“我还设想过如果他手持枪支来到课堂,我该怎么做。”

3、梦想碎了

赵承熙想象了一个名叫杰利的超模女友,而把自己称为史班奇;他睡觉时要开着灯,经常在睡梦里呻吟、哀叹;而且,他还在宿舍墙上胡乱涂写着歌曲《闪耀》的歌词:给我一个指示/为我指明方向/告诉我向哪里看/告诉我会发现什么/哦,天堂,让你的光芒闪耀……

虽然作为移民承受外界诸多的冷嘲热讽,但在赵承熙的内心,依然有最初的梦想在支撑。这让他尽管在受欺辱之后变得沉默寡言,但却依然维持着基本的理性,因为他还有最后的依托:梦想和爱情。

赵承熙刚进弗吉尼亚理工大学时主修商业信息技术,但大二时决定转入英语系。尽管英语一度是赵承熙的最弱科目,他也经常因英语不好而被人嘲笑,但他依然坚信自己能成为着名作家。

不幸的是,赵承熙的作家之路屡屡受挫。姐姐赵善卿曾发现一封来自纽约一家出版社的退稿信,自从接到这封信,赵承熙变得更加消沉自闭,他的英语成绩从“B”下滑到“D”。但赵承熙将所有的苦痛都埋藏在内心,从不向人透露。

▲这是凶手赵承熙居住的宿舍楼

事实上,自从3岁时因生病被医生实施侵入身体式检查后,他一直不喜欢别人碰他,这也导致他少有玩伴,唯一能与他顺利交流的是姐姐。不过,他也从不告诉姐姐自己的想法或感受。

家人逐渐意识到赵承熙的反常,生怕他因为英语成绩的下滑和作家梦的破碎而走向不可挽回的深渊。所以,他们带赵承熙去接受治疗。在特殊疗程中,赵承熙画了许多既没窗也没门的房子。治疗师解释说,这样的画说明赵承熙感到孤独。听到这样的诊断后,赵承熙眼中顿时盈泪。可以想象,治疗并没有起到效果,因为家人没想到移民生活会给赵承熙带来如此大的创伤。

此后,赵承熙继续回到学校,继续过着移民学生的漂泊生活。不过此时,赵承熙的内心已经显露出愤怒和扭曲的迹象。他在上课时给同学拍照,并在剧本中写到了死亡,吓得有些学生再也不敢和他一起上课。

赵承熙并没有因为孤独而放弃对爱情的追求,他爱上了漂亮师妹艾米莉·希尔舍,但却被艾米莉无情抛弃。艾米莉和新欢的某次约会,又恰好被他碰到……至此,赵承熙生命中最后的依托——唯一的爱情梦想也被彻底粉碎。累积中的病态和忧郁一步步接近临界点,在作家梦和爱情梦都破碎之后,赵承熙终于彻底失去了生活屏障,陷入无尽的绝望之中。

4、最后血腥

学院院长和老师向学生部门和学校警方报告了赵的古怪,但因为这个学生没有对任何人构成实质威胁,警方的调查并无下文。如果校方因精神问题对学生贸然采取行动,而证据并不充分,很可能被认为歧视,有被诉法院的危险。

赵承熙就读的三年内,任课老师均未被告知他精神有问题,也毫不知晓警方曾经对他展开调查,学生曾经屡屡投诉。老师只在执教过程中各自发现其异常后向学校反映,而学生则尽量避免跟他接触,纷纷转到其他课堂。学院院长对其进行单独辅导时,担心自己的人生安全,甚至和助教编出一个暗号。一旦院长说出一个已故诗人的名字,表示赵可能有危险举动,助教就会立刻报警。

赵承熙在孤僻和扭曲的世界中越走越远。截至“4.16”惨案发生之前,他给周围的人带来了不解和恐惧,但没有严重违规的行为,没有触动学校、社区和社会的警戒线。美国教育和社会安全管理系统尚未决定应当如何对待赵承熙时,这个23岁的年轻人已经为自己设计好行动,一步一步,有条不紊。

2007年2月,赵承熙在网上购买了一支手枪。3月,他在枪支专卖店中再购进一支二手枪。美国枪支买卖合法,弗吉尼亚州又是枪支管理最松散的地区之一。赵承熙提供了所需的所有证件——绿卡、驾照、水电费发票,以及一个没有任何犯罪记录的档案。除了每人每月购买一支枪的限制,弗州的法律对他购买凶器没有设下任何红灯。

拿到枪支后,赵承熙购买了十多本介绍枪支使用的杂志,还去射击场练习。他租了一辆车,去附近的旅馆住过一夜。在射击场的停车场里,有人看到他在车中给自己录像。

经过几个月的准备,赵承熙选择了一个寒冷的清晨。

▲现场还原图解

2007年4月16日早上7点5分,他来到一栋学校宿舍楼,开枪杀死两名学生。在警察怀疑并追踪一名被害女生的男友的时候,赵承熙回到宿舍,整理好一个事前准备的,有照片、录像和文字的包裹,走到当地邮局,寄给美国国家广播公司(NBC)。然后他来到学校另一端的教学楼,用铁链锁住楼下大门,上到二楼,在教室和走廊开枪打死30名师生。他一共发射170多枚子弹,大部分被害者身中三枚以上的子弹。死者中有70多岁的纳粹大屠杀幸存者,有来自海外的访问学者,有华裔少年,还有刚刚迈入校园的新生。

上午9点50分左右,当警察冲入教学楼时,赵承熙开枪自尽。

血案发生后,警方在赵承熙的宿舍发现了一封长达8页的绝笔信。他在信中用“怨恨”和“捣毁”等1800多个单词发泄了对社会和富家子弟的愤怒,和一个亚裔移民学生美国梦破碎后的悲哀。“知道有人往脸上吐唾沫的滋味吗?知道把垃圾从嗓子里咽下去的滋味吗?知道自掘坟墓的滋味吗?你们让我痛苦,自己却很快乐,为了你们的快乐,我就像脑袋里长了癌一样痛苦,心脏四分五裂,到现在还在撕咬我的灵魂。”

5、美国专家剖析暴力案主犯

赵承熙将枪口对准自己扣动了扳机,使神经科学家来不及对他的大脑皮层进行扫描,看看他的大脑有什么异常活动。

此前,也没有基因学家对他的 DNA做过分析,以寻找与冲动、攻击和暴力相关的基因。虽然2005年末,一家精神病院的医生在赵承熙跟踪过两个女学生后得出结论,说他“感情冷漠,情绪压抑”,但没有心理学家有机会问他为什么要写那些令人不安的剧本和杂文,以至2006年秋天他的教授要他去做心理咨询;没有社会学家探讨过美国社会对这个在美国生活了 15年的 23岁韩国学生有过什么影响。

虽然最简单就是说赵承熙是个疯子,但没有人会知道他在学校宿舍杀死两个同学之后两小时,为什么又穿过校园来到教学大楼再枪杀 30人。这些无人问、也无人能答的问题,正显示了暴力病原学研究如今是多么的复杂。

几年前,科学家援引基因、脑回路、多动症、父母野蛮惩罚或美国的枪文化来解释1966年奥斯丁得克萨斯大学的查理斯·惠特曼枪击案、1991年得克萨斯州基林市的乔治·赫纳德枪击 23人案以及1999年哥伦拜恩高中的枪击案。但具有特殊变异基因的人,有的成长为反社会的人,有的人却不会;大脑某些特定区域过度活跃的人有的会犯暴力罪行,有的也不会。

研究犯罪暴力的科学家现在相信,犯罪暴力的基础在于个人的生物特性、反映先天因素与经历相互作用的心理状态,以及大的文化环境,没有单一原因是决定性的。

基因与赵承熙完全相同,但在不同环境成长、具有不同经历的人,就不太可能成为他这样的创美国凶杀记录的大规模杀手。一二十年前,当行为遗传学鼎盛的时候,它展示的“圣杯”之一,就是一个使人天生倾向犯暴力罪行的基因。

但“暴力基因”理论很快被发现站不住脚。具有暴力基因的男性比有高活性的更容易持续打架、欺凌、犯残暴罪行,但只有当他们的孩童期被忽视或虐待才会出现这些行为。

从基因到行为要经由大脑。对杀手进行研究的南加州大学的阿德里安·瑞恩,将杀手分成大脑反应型和大脑主动型两类,前者是在遭受侮辱和蔑视(真实的或猜想的)时作出反应,后者则是为了达到预谋的目标(如抢劫)。

但从早期的研究暴力重罪犯的大脑到现在,神经科学的范例发生了转换。研究者现在知道,生活经历甚至反省都能改变大脑的活动模式。同样,过去认为睾酮引起攻击性,睾酮越高,攻击性越强。但斯坦福大学神经学家研究表明,各人不同的睾酮水平。并不会引起不同程度的攻击性,这意味着探讨暴力的根源,必须提高到心理学的层次,从生物学与个人生活的相互作用入手。

法医心理学家试图绘制一幅大规模杀手的“典型”轮廓,已取得一定的成功。90%以上的杀手是男性,大规模杀手中的男性比例更高;大规模杀手通常是 25岁到 35岁,校园杀手更年轻;很少有严重的犯罪记录;有的杀手是为了报复,有的是为了名誉;有的发出明显的警告信号,如赵承熙的充满暴力的写作,有的则突发性的攻击;有的杀死自己认识的人,有的则把在场的任何人当作目标。约翰杰伊刑事司法学院法医心理学教授路易斯·施勒辛格说,与其说大规模杀手是平静的精心掩饰的精神病患者,不如说他是悲伤的、受伤害的、压抑的、被社会孤立的,以及最重要的,是偏执狂者。

▲学生自发树立VT纪念碑,点上蜡烛,摆上鲜花,悼念死者

他们属于一种特殊的偏执狂:将自己的烦恼怪罪除自己以外的所有人,认为世界与他们作对,生活不公平。他们认为其他人要为自己的问题负责,绝非自己的错。所以,当他们认为自己不值得活下去,其他人也得一起死,因为其他人负有责任。

有的大规模杀手会试图对抛弃了他们、使他们陷于无助的世界行使力量。他们往往觉得世界对他们很不公平,他们愤怒,想对世界发泄出来,他们产生杀人的念头,认为那将解决他们所有问题,然后心思就集中在这一点上。他不会在成绩单上看到一个 D就向 30个人开枪。一定是经过一连串的挫折。这些人长期地感到沮丧和痛苦。”

那么,人们会问,这些痛苦、仇恨和怨愤是怎样产生的?明显要看的是童年。研究发现,在 17岁犯下严重暴力罪行的青少年当中,45%的男孩和 69%的女孩童年显示过不适当的攻击性,与其他孩子打过架。2006年对 334名青少年的研究发现,七岁时有反应型攻击行为的男孩,到 16岁就变得冲动、敌意、社交焦虑及没有朋友。赵承熙是如此孤僻,以至几乎不与同室的人讲话。在寄给 NBC的录像带中他怒吼:“你们摧残我的心,蹂躏我的灵魂,烧毁我的良知。”

如同发现基因表达依赖于环境,脑回路反映了生活经验,这一点也是科学家最近才明确的:孩子先天的性情决定了世界将如何对待他,结果是,其性情可以被强化,也可以被改变。一个天生羞怯带着与羞怯相关的基因的孩子,如果其父母能给予积极的鼓励而不是消极地听任其自闭,则孩子完全可以和其他孩子一样成长为一个开朗的、能融入社会的人。

但是,感到长期受挫折,将问题归咎他人,社会孤立,都不足以触发大开杀戒。弗吉尼亚大学临床心理学家彼得·契拉斯说﹕“如果这一类人每个都成为大规模杀手,那么,地球上就不会还有人了。”将最后一块积木放到房子上,使房子崩塌,你还需要必要的环境。

积木就这样一块一块地被垒起来——杀人狂与生俱来的生物学基因,脑回路所承载的人生体验以及从周围世界吸取的信息。仅仅追溯单一的体验或特征是不够的,不能归咎于单一的因素。但即使科学能够找出织造杀人狂心理的各种力量,所得出的解释也不能成为其杀人的借口,也不能成为其辩白。最后还是杀手有扣动扳机的决心。要弄明白这个谜,是我们面临的最大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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