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七件事，油盐酱醋茶。”茶已经成为中国人乃至全世界人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东西。那么，中国人是何时开始饮茶的？古人的茶和现代人的茶有什么区别，味道有什么不同？小小茶叶背后，蕴含着什么样的文化理念？
6月3日，“陕西文物探探探”来到了陕西历史博物馆国宝厅，这里正在举办一场展览，名为“唐天子的茶——陕西国宝系列特展之法门寺出土皇家茶具”。
陕西历史博物馆研究馆员梁贵林先生受邀作为本期主讲人，通过网络直播向大家介绍了中国的茶文化。梁先生正是茶文化界习惯称为“梁子”的老师。
西汉时皇帝已开始饮茶 唐朝时茶从宫廷走向民间
“可以说，茶一直伴随着中国文明。中国人是最早发现并利用茶叶的。茶的发现，最早应在原始采集时代。对茶叶的最早利用，首先应是食用，之后又发现了药用价值，最后才是饮用价值。‘神农尝百草，一日遇七十二毒，得荼而解之。’这里所说的荼，其实指的就是茶。过去人们把能吃的、能喝的树叶包括茶叶在内都叫荼，所以荼所指的范围比茶要大。一直到唐代初期，荼、茶不分的情况还是存在的，比如西安博物院收藏的‘西明寺石荼碾’，上面的字就是荼而不是茶。直到《茶经》问世后，人们才开始普遍使用茶这个字。”
梁贵林介绍，据《华阳国志》记载，西周时期巴子国（今汉中安康一带，治所在今汉阴县）的巴人在武王伐纣之后，曾向周天子贡奉茶叶。而在汉景帝阳陵，更是直接发掘出土了加工过的茶叶，“而且是陕南茶，一叶一叶的芽茶，证明距今2150年前的汉景帝时代，皇帝已经开始饮茶。”在三国时期，也就是公元四世纪，文人已开始关注和描述茶叶，形成了茶文化。
“唐代统一全国后，南方和北方文化融合，茶开始从宫廷走向民间，从寺院走向大众，从江南走向北方。宫廷每年都会举行清明茶宴，作为皇帝对群臣的恩赐，气氛庄严肃穆，礼节严格，要求所用的茶叶必须是清明前的贡茶。德宗大历五年（770年），建立了湖州贡茶院。国人开始大量饮茶，茶馆一家挨着一家。在唐玄宗开元年间，复州竟陵人（今湖北天门）陆羽开始搜集历史资料、探访名山名茶，写成了《茶经》。当时唐代全国有八个茶区，陕西、湖北、重庆和四川广元以东一带被称为山南茶区，陆羽把山南茶区的金州茶（即安康茶）、梁州茶（即汉中茶）以及湖北的峡茶，作为评比好茶叶的参照。安史之乱后，公元772年到777年，颜真卿在湖州当刺史期间因为要编一套辞书，搜集了很多古书和资料。陆羽也到了湖州，在这样的情况下看了很多资料，又对《茶经》进行了补充。后来在颜真卿帮助下，《茶经》得以刊行问世。《茶经》不仅对茶叶的栽培和加工、对茶器的设计进行了规范，对烹茶、饮茶的方法也做了介绍。可以说，直到现在全世界对茶业的规范都没能超过《茶经》，堪称当代世界茶道之源。到了唐朝第九位皇帝德宗贞元年间，茶叶年总产量达1亿斤之多，当时人口五千万，人均年消费茶叶两斤左右。”
唐代上流社会饮茶追求真香真味 但南方民间还在“吃茶”
那么，唐代人究竟是如何用茶的呢？梁贵林结合正在馆内展陈的来自法门寺的唐天子茶具和两件复制品做了介绍。
“法门寺是唐代改变对..的态度之后对佛舍利的全国性崇拜中心，几代皇帝都曾经举办过恭迎佛骨到长安或洛阳进行供奉的盛典。这套茶器是刚继位不久、年仅十几岁的唐僖宗李儇，在恭送佛骨回法门寺时供奉的一套自己最喜欢的茶器，在其中一件器物的腿上，还刻有李儇的小名‘五哥’。”
华商报记者注意到，按照用途，这套器具被分为储茶器、碾罗器、筛茶器、储盐器、煮茶器五部分，材质均为银质鎏金。据展陈文字，其中银茶罗子重1473克，银茶碾子和碢（tuo）轴加起来重1693克，工艺极为考究。
那么这套器具是怎么使用的呢？梁贵林介绍，“唐代的茶是蒸青团茶，茶叶采了之后要经过蒸青成为饼状，水分干了之后用纸包起来，然后送进皇宫。在饮用前，茶饼就放在镂空的银质鎏金笼子里。”
“准备用茶时，把茶饼从笼子里取出来炙烤过后，用小榔头砸成小块，放进茶碾子里碾碎，然后再用银罗子罗，罗好的茶末就落在银罗子下层的盒子里。其他的器具有的是煎茶时使用的，有的用来放盐。”
“水烧好后，通过观看水的情况来判断水温，‘一沸’时（气泡如鱼目）要把水舀出来一瓢，‘二沸’时（气泡如连珠）把茶末投下去，在“三沸”前（气泡如腾波鼓浪）要把舀出来的水再加进去，过了‘三沸’水就不能喝了。为什么要这样？因为水太嫩，茶味出不来；水太老，茶就不能喝了。”
“最后，将茶汤舀入碗中，其中有沫、饽、花（汤花薄的称为沫，厚的称为饽，细轻的称为花），分酌时要注意沫与饽分配平均。”
“此外，唐人在饮茶时会放一些盐。除了盐，别的什么都不放。”
既然如此，古代小说中为何习惯把饮茶叫做“吃茶”？
梁贵林说，在《茶经》之前，古人用的是“茶羮”。这种茶羮混合了葱、姜、花椒、大枣、桂皮、橘子皮、薄荷叶等料物，另外也会加盐。
“但在《茶经》之后，讲究茶道的宫廷、寺院和文人雅士等追求的是茶的真香真味，所以茶主要是用来品的，而不是为了食用。但在南方民间也还有‘擂茶’，这种茶就是茶羮，可以用来垫补肚子，所以叫做‘吃茶’。”
“器为茶之父，水为茶之母。所以不仅茶要好，器物要好，水质也要好，另外关键是，水的火候要会把握。这就是茶道的核心思想。对于水，陆羽认为，山水（即泉水）为上、江水为中，井水为下。为评定好水，陆羽探访了很多地方，评出了二十六泉，其中就包括商洛的武关西洛水。”
梁贵林介绍，除了烹茶过程的讲究，陆羽还认为，夏饮冬废不是茶道。茶不仅仅是解渴用的，茶是用来修身的。饮茶要有安静的境界，要淡泊明志。
“我认为，陆羽、颜真卿、诗僧皎然三个人在一起的时，应该是唐代茶道的最高境界。因为陆羽对规则、规范等形而下的要求较多，皎然对形而上的要求比较多。”
宋代开始流行“点茶” 到了明代制茶以“炒青”为主
陆羽在《茶经》中介绍的制茶方法叫“蒸青法”，烹茶方法叫“煎茶法”。梁贵林说，到了晚唐和宋代，烹茶方法有所改变，“点茶”已经比较普遍了。
所谓“点茶”，就是直接把茶放在碗里用开水冲。在宋代皇帝中，宋徽宗就提倡“点茶”。另外，宋人还喜欢“斗茶”，看谁的茶在高冲低注下泡沫高，看谁的茶更有味道。
到了明代，制茶方法也发生了改变，开始刻意追求茶原有的特质香气和滋味，在“蒸青法”基础上改进而成了更臻完美的“炒青法”。利用微火在锅中使茶叶痿凋，通过人工揉捻令茶叶水分快速蒸发，阻断茶叶发酵的过程，并使茶汁的精华完全保留。这是制茶史上一个大的飞跃，直到如今依然采用的是“炒青法”。
梁贵林介绍，世界茶叶或迟或早，都直接来源于中国。由于唐代茶业的发达、交通的便利和开明的经济政策，使茶作为“和平使者”向域外广泛传播。通过遣唐僧，传到朝鲜半岛和..；通过朝廷赏赐，馈赠给外国使节和客使；通过贸易，输往世界各个地区，联结起了各国人民的友谊。时至今日，茶已成为与可可、咖啡并称为世界三大饮料的饮品，全球一百多个国家和地区的民众有饮茶习俗。
在..，学问僧将茶籽和茶道带回..后，公元815年，..宫廷第一次喝茶，当时已是唐代第十一位皇帝唐宪宗执政时期。一直到现在，..流行的抹茶其实还是唐代的“蒸青法”和“煎茶法”。
中国茶道“和、静、雅、健”，蕴含中国文化“和”理念
“很多人习惯喝茶，但可能没注意茶道，其实茶道蕴含着深厚哲理。《茶经》问世后，进入了茶道文化阶段，这是茶文化新的阶段。陆羽是把茶作为中国传统文化的载体，他是从这个角度来认识茶的，因此也寄予茶很大的希望。”
梁贵林说：“中国茶道如果用四个字来概括，我觉得应该是‘和、雅、敬、健’。和谐、雅致、敬畏。健，就是要有担当。其实，古代帝王已经把饮茶和治理国家结合起来了。‘天下为公、和谐天下’，便是中国文化‘和’的理念。陆羽的茶道虽然提出了这些理念，但如何能做到呢？我认为，只有今天咱们才有这个条件。咱们国家的影响力和国际地位，以及物质和文化的发展，使咱们具备了这个条件，相信咱们能把‘以茶和谐天下’这个事做到。”
华商报记者 马虎振/文 张杰/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