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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经》:中国神话的根本与发源

2019-04-20 00:29:47 暂无 阅读:1550 评论:0

作为巫书的《山海经》

研究中国神话,若是不首先从《山海经》着手,那的确能够说是无从谈起。因为谁都知道,中国神话的特点,是材料细碎狼藉,东一处西一处留存在浩如烟海的古书里,汇集匪易,辨伪尤难。假如一起头就把精神花消在盲目的搜寻材估中,那必然会乱流失津、劳而少功的。而《山海经》却给我们供应了如许一种轻易:《山海经》是留存中国神话材料最多的一部古书,固然也很细碎,却对照集中,并不十涣散乱,是它的长处之一;所有神话材料,都接近神话的正本面貌,窜改的处所绝少,是它的长处之二。有此两个长处,所以我们研究中国神话,必需先此后书着手,大略将此书弄通了,然后再谈其他。

先说此书的性质。书名《山海经》,凭据我的研究,“经”不是“经典”的意思,而是“履历”的意思;“山海经”,就是“山和海之所履历”或“所履历的山和海”。从其表面构造看,似乎是一部地舆书,所以目录学家多把它分在地舆类,但这并不当当。后来又有通晓一点的学者将它改列在小说类,从文学的角度看算是对照稳健了,但对它的真实性质仍然没有熟悉得太清楚。直到1923 年鲁迅撰写《中国小说史略》的时候,才对《山海经》的性质作了一个有名的论断:“盖古之巫书。”用了一个“盖”字,是商量拟想之辞。经我初步研究,感觉“巫书”之说,大略能够落实,连“盖”字也用不着了。《山海经》之为巫书,除鲁迅所举“所载祠神之物多用糈(精米),与巫术合”一点而外,我还能够举出以下四点,作为增补。

一、《山海经》记载巫师运动的处所好多:《国外西经》有巫咸国,说登葆山是“群巫所从上下”,即上下于天的处所;《大荒西经》有灵山十巫,也“此后升降”,即升降于天;《国内西经》有昆仑山巫彭、巫抵等六巫,“夹窫窳之尸,皆操不死药以距之”;《大荒南经》有帝舜的后裔巫臷民,“不绩不经,服也,不稼不穑,食也”;《国内南经》有“夏后启之臣曰孟涂,是司神于巴,巴人请讼于孟涂之所,其衣有血者乃执之”,观其所为,孟涂也是个巫师。

二、《五藏山经》诸篇后所载祀神典礼及祭物,皆为巫术运动的具体示意。兹录其一,略见一斑:“凡岷山之首,自女几山至于贾超之山,凡十六山,三千五百里。其神状皆马身而龙首。其祠:毛用一雄鸡瘗,糈用稌。文山、勾檷、风雨、之山,是皆冢也,其祠之:羞酒,少牢具,婴毛(用)一吉玉。熊山,席也,其祠:羞酒,太牢具,婴毛(用)一璧。干儛,用兵以禳;祈,璆冕舞。”

三、神话和..关系亲切。鲁迅在《华文学史纲要》中说:“巫以记神事。”巫为什么要“记神事”?“神事”者,神话的别称也。在我们是把神话看成文学赏识的对象,在古代则是..主要的内涵。《山海经》所集神话材料独多,正足见它和中国的原始..——能够权称之为巫教——关系的慎密。

四、《山海经》旧称禹、益所作,当然毫不可托,并非事实。但若是说处于原始社会的禹、益是实有其人,而他们的身份又都是酋长而兼巫师(尤其是禹)的话,则可说此书的大部门神话内容很或者是由禹口传给他的徒辈再一代代承传下来的。因为后来的附益,连口传神话的禹,也成了书中的神话人物了。旧来巫师作法,有一种特别的步态容止,称为“禹步”。这也能够作为在后人揣想中禹曾经是巫师的一证。

凭据鲁迅师长所说以及我增补的几条看,《山海经》的性质是巫书,大略没有什么问题。

《山海经》:中国神话的根本与发源

“万物有灵论”的神话

作为巫书的《山海经》,其内容就是因为古代巫师多数世纪的承传附益储蓄,再由分歧时期巫师群中的分歧作者(或者还有才士文人介入其事)将它们笔之于书如许成就起来的。古代的巫师,实际上就是古代的常识分子,甚而能够说是高级常识分子。他们并不是陋劣蒙昧的,一切文化常识都把握在他们的手里。就是说,一切文化常识都要经由巫师的手进行流传。因而在这部书里,除神话传说外,还涉及地舆、汗青、..、民风、历象、动物、植物、矿物、医药、人类学、民族学、地质学、海洋学,等等,真能够说是一部奇书,一部古代人们生活日用的百科全书,固然全书只有三万一千多字。为什么以神话为主的一部巫书竟会包罗那么多学科?这也并不新鲜,因为这恰是原始时代原始先民经由神话脑筋刻印下来的陈迹。所有商量熟悉的这一切,都给蒙上神话或..的色彩。有些商量熟悉,仍是对照准确的,那就成了科学的萌芽。《山海经》里记叙的神话,就是居于混沌形态综合体中和多种学科发生关系的神话。这恰是原始状况或接近原始状况的神话,而不是从综合体中蜕化出来经由点窜润饰的文学化的神话(固然因为记录者文字手段高妙,在某些段落中,已初步具有了文学的意味),因而给我们供应了很高的熟悉价格和研究价格。

《山海经》记录的神话,多半属于泰勒所说“万物有灵论”的神话,能够分为原始社会母权制时期、原始社会父权制时期和奴隶制社会初期三个阶段。

作为原始社会母权制时期的神话,有《大荒西经》所记的女娲之肠化为十神的神话。这个神话把作为女性拓荒神的女娲的形姿简略勾勒出了一些,但要观其全貌,还得参考其他文献资料的记载。女娲的最大功业,乃是在于造人和补天两件事,这都属于开天辟地性质的工作。盘古是众所周知的开天辟地大神,而这位男性的拓荒神,倒是直到三国时代才见诸记载的,可知其发源之晚。盘古“病笃化身”,化为山水草木、日月风雷等;而经所载女娲之肠,化为十神,却早已启其眉目。又女娲和宓羲本是配头神,而盘古据有的学者说,乃是宓羲的音转。如所说无误,则其因神话的撒布演变,使女性拓荒神让位于男性拓荒神的迹象,更是显明可见。除此而外,《北次三经》记叙的精卫填海神话,也当属于这个时期的产品。《中次十二经》记叙的洞庭山帝之二女神话,《国内北经》记叙的舜妻登比氏生宵明、烛光二女神话,这两对女神,也只有发生在原始母系氏族社会,才能具有那么主要的神格。至于《大荒南经》记叙的羲和生日,《大荒西经》记叙的常羲生月,羲和与常羲,固然神格极高,倒是作为“帝俊之妻”而生日生月的,那当已是进入父系氏族社会今后在神话上的反映了。

而作为大祖母的女神,则当统一在如《归藏·启筮》(《大荒南经》郭璞注引)所记的“是主日月”的羲和身上才是。

男性的神和神性英雄起头受到注重而被颂歌,是从原始氏族社会母权制到父权制,甚至父权制确定今后才有的事。从这今后,显现了一多量如许的神和英雄,组成《山海经》神话的首要部门。神话中的最有名者,有夸父追日神话,刑天断首神话,鲧、禹治水神话,黄帝与蚩尤战争神话,等等。或示意为与大天然进行的斗争,或示意为部族与部族之间的争战,或属神国内讧,或带有抵制神的意愿:各种..,充裕显现出男性的阳刚之美,组成一幅幅宏丽壮伟的绘图。《国内经》所记鲧、禹治水神话,个中“鲧复(腹)生禹”的情节,则是原始社会某些由母权制方才进入父权制的部落里汉子乔装生子叫作“库瓦达”的习俗在神话上的弯曲反映,给我们供应了人类学和民风学上很好的熟悉价格。

天帝的显现是奴隶制社会初期反映在神话上的显明标记。《山海经》里有浩瀚的天帝:黄帝、颛顼、炎帝、少昊、帝尧、帝喾、帝舜……多半具有着神帝而兼人帝的神格,表明这些神话英雄人物,初由原始社会跨进了阶级社会的门槛,所以即使作为天帝,还有时不免遗留下一些部落酋长的形姿。唯独《荒经》以下五篇所记的有二妻为之生日生月的帝俊,其宇宙大主宰的色彩灿然分明,显然已是神帝而非人帝,表明帝俊是奴隶制社会确立今后的产品。帝俊即殷人奉祀的高祖夋,他又是作为祖先神而在神话上被夸声张誉的。

进入奴隶制社会时期的神话,《山海经》所记不多,只有《大荒西经》所记成汤斩夏耕一段能够作为代表。夏耕断首,到巫山去逃避罪咎,和刑天断首、犹操干戚以舞形成光鲜的对比:不只状写了作为失败的奴隶主——夏桀一方(夏耕是夏桀的部将)的畏葸可耻,并且也正面赞扬了作为新兴奴隶主——成汤的神勇无敌。这段神话固然简洁,它却打破了神话只能和原始社会同终始、不克进入阶级社会的旧说,所以值得注重。

《山海经》还记有一段神话,展示了从原始社会进入阶级社会、阶级大划分的生动情形。我们将在分论“颛顼‘绝地天通’”节中予以论说,这里就不多赘。

总之,《山海经》的神话是多方面的,是神话处于综合体状况和多种学科相连系的神话:有些只是有神而无话;有些是半神话,是残缺不完的神话;有些则近于奇闻异说,贴附在各类学科上面。正因为如斯,所以它显得五光十色,烂漫多彩,如入深山宝谷,见到的都是琳琅至宝,教人目不暇接。所以研究神话,应该以此书为首要的津梁。

《山海经》:中国神话的根本与发源

本文摘录自《中国神话通论》,袁珂 著,后浪·四川人民出书社,2019年2月。彭湃新闻经授权转载,现题目和小题目为编者所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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