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夜的北京正是应了倒春寒，夹杂着不期而至的雨。时间已逐渐到了后半夜3点，那些感冒发热或者肺部感染输液的也已经结束回家了。除了雨棚上滴滴答答的声音，这会儿位于医院一角的发热门诊本该归于安静，可终究被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的到来打破了。越是平静的水面越是暗流涌动，这对尚且年轻的男女赶着风雨过来，意味着很可能不是一个发热那么简单。
这来的是一对姐弟，从外地农村来京打工的。姐姐陪弟弟来看病，弟弟37岁，头晕头痛已有半月之久，近3日出现发热，最高38.8℃，自己在家里硬抗着。昨天晚上还在小区骑电动车上坡，结果摔倒了，也没撞到哪，就是起来后走路晕乎乎的，像喝醉了酒。然后给姐姐打电话，一个在北五环外的回龙观，一个住在西边的门头沟，光横向距离就得半个北京。在附近的医院做了检查，医生看到血常规和头颅CT结果就马上让他们转来了。
他的白细胞数值是健康人的20多倍，血小板却是健康人的1/20不到，CT有硬脑膜下出血，至少一周前开始小腿上就出现了数片大小不一的瘀斑，但却不以为意。请了内科、神经外科会诊，考虑应该是急性白血病了。会诊的内科医生提醒我，他可能随时走掉，要务必注意。于是，我把姐姐叫到一边，告知病情危重，同时也问问情况。可能之前已经无意间透露了点信息，敏感的姐姐已经给千里之外的家里打电话了，毕竟老婆孩子还在老家。这样的一个中年男人，在遥远的北京做着暖气安装、维修贴补家用，本来受疫情影响北京复工就晚，要求也比较严格，不多的工资还受了影响。这个年龄与我相仿的男人，虽然病情严重，但神志清楚，若放在人群中，与你我并无不同。或许就在今天之前，即便有头晕头痛，他可能也没觉得什么。
到8点我下班，他的有些结果还没出来，所以还没有请血液科正式会诊。我不知道两天后再来上班，他还在不在这里？或者“运气”好已经住到血液科准备着之后的治疗，抑或者……？又倘若定下治疗方案，他就会治吗？那可能会掏空自家和亲人比如姐姐家，但他毕竟是家里的顶梁柱啊！可是万一走上人财两空的路呢？而且丧失劳动能力的话，还称得上是顶梁柱吗？……
我已经走在出医院的路上了，院墙外那树梨花，被晚上的风雨打落了一些，洒在墙根和停着的小汽车上。或许希望会降临吧，就像这四月的晨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