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杨 跻
在残阳如血的傍晚,当小山村中袅袅飘起的炊烟和渐渐弥散开的薄雾融为一起时,小姨便会准时出现在村子西头的小土坡上,双手卷成喇叭状,放在嘴边,随即,“黑蛋,回家吃饭了”的叫声便在小山村的上空飘荡开来,久久不散。这情景像一幅剪影,深深地刻在的我脑海中,这也是残存在我童年记忆中唯一的美丽回忆。
小时候,母亲过早的辞世,没有娘的我便成了没人管的“野孩子”,穿着脏兮兮的衣裳整天满世界的疯跑。
每天吃饭时,一块儿玩的小伙伴们,随着母亲那一声声“狗儿,回家吃饭了”,“猫儿,回家吃饭了”的亲昵的叫声,一个个活蹦乱跳的牵着母亲的手高高兴兴地的回家了,只剩下我一个孤零零地站在原地发呆。
小姨常常来看我。
记得有一年中秋节,已过了吃各午饭的时候,父亲仍躺在炕头上,就着煤油灯,一锅一锅的吸着水烟。吹出的烟屎带着一溜青烟火星濺在潮湿的地上,吱吱地响。肚子饿得像猫抓似的我,则呆呆地倚在门坎上,看着一闪一闪的烟头呆呆地出神。这情景正好被进屋来的小姨撞见。当小姨知道我还没有吃饭时,把我紧紧的搂在怀中,用一双温柔的小手不停地抚摸着我的头,暗自流泪。
吃过午饭,小姨给父亲打了声招呼,也不管父亲同意与否,径直把我带回了她家。
进了小姨家,我仍改不了到处疯跑的习惯,常常跑到小姨家后边的山头上,望着那连绵起伏的山头好奇地想,那一座座被郁郁苍松覆盖着的山头如果是馒头该多好呀!我就可以不再饿肚子了。
每天吃饭时候,小姨家的烟筒上的一缕青烟不再袅袅娜娜飘逸时,小姨便会准时出现在村西的小土坡上,扯开喉咙,漫天里喊,黑蛋,回——家——吃——饭——啦——!
清脆的尾音拖得很很长,四周的山谷间便荡起一阵阵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