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近在咫尺
人心遥不可及
路就在眼前
而道是否在心中?
最近，电影《长安道》热映。影片改编自海岩小说《长安盗》，取材于真实盗墓案件——唐代贞顺皇后敬陵石椁失窃案，讲述了女刑警赵红雨（焦俊艳饰）为破获一起国宝盗窃大案，在搭档邵宽城（宋洋饰）的掩护下，化身卧底，来到多年未见的父亲万正纲（范伟饰）身边，调查他的现任妻子林白玉（陈数饰），展开了正与邪、情与法的交锋。
盗墓、犯罪、人性纠葛、坚守正义
作为我国首部聚焦打击文物盗窃犯罪的电影
在观众为跌宕起伏的剧情感到惊险刺激时
法报君眼中看到的却是满满的法律点！
话不多说
想你所想，看你所看
追剧普法，我们继续走起~
PS：
文内有剧透，阅读请谨慎哦~
一
影片从刑警赵红雨接到一个特殊任务开始——在具有厚重历史感的古城西京，文物大队发现，一起盗挖古墓的犯罪正在酝酿当中，而背后的犯罪团伙头目就包括万正纲的妻子林白玉。为了调查真相，原隶属缉毒大队的赵红雨受命到万正纲身边卧底。为什么会选赵红雨？因为赵红雨是万正纲失散多年的女儿，多年前万正纲出轨林白玉，抛弃了赵红雨母女。年幼的赵红雨备受打击，因此改随母亲姓氏。此刻面对这一错综复杂的关系，“他姓万，我姓赵”，赵红雨一句话划清界线，准备执行任务。
为了隐瞒自己的真实目的，赵红雨把自己包装成了一个桀骜不驯的女混混，然后警方以赵红雨打架闹事为由找到了万正纲。在看守所见到多年未见的女儿，万正纲激动万分，一心想着如何补偿女儿，于是主动把女儿领回自己的大别墅，计划以后一起生活，赵红雨借此机会成功打入内部。
看到这里，想必小伙伴脑海中已经飘过了许多精彩的卧底电影，也对卧底这一身份有强烈的好奇，那么，这种不同于常规侦查模式的侦查方式，法律上是怎么规定的呢？
所谓卧底侦查，是指国家侦查人员隐瞒其原有身份潜伏于所欲调查的犯罪组织或环境中，依照法定程序，暗中收集犯罪证据并以此为根据提起刑事指控的侦查方式。
对此，刑事诉讼法有原则性的规定：第一百五十三条规定，为了查明案情，在必要的时候，经公安机关负责人决定，可以由有关人员隐匿其身份实施侦查。但是，不得诱使他人犯罪，不得采用可能危害公共安全或者发生重大人身危险的方法。对涉及给付..等违禁品或者财物的犯罪活动，公安机关根据侦查犯罪的需要，可以依照规定实施控制下交付。
再来看一下，卧底侦查同传统侦查方式比较，具有以下几个著特点：
1、侦查方式的秘密性，即在侦查对象不知觉的情况下秘密进行；
2、适用案件的特定性，一般适用于隐蔽性且无被害人的犯罪案件，如有关..、走私、叛卖假币等案件；
3、适用对象的专一性，卧底侦查一般专门针对某些具有隐蔽性、集团性、经常性的犯罪组织，这类犯罪组织丰富的反侦察能力，使得侦察机关只有依赖秘密而有效的卧底侦查，方能实现侦查目的；
4、适用程序的严格性，卧底侦查极易产生警察侦查权的滥用，为保障人权、限制权利，各国法律对卧底侦查一般制定严格的程序限制；
5、行为内容的正当性，卧底侦查属“排除社会危害性的行为”，是依法执行职务的正当行为。
二
电影中的万正纲是一个伪善的利己主义者。作为一个历史教授，万正纲是个爱写爱讲的人，赵红雨母亲听不懂这些，但电视台主持人林白玉却是一个听他讲历史能听哭的人，所以他选择了她。而林白玉也给了他一个极其体面的生活，房子、车、钱，包括上电视台录制文化类节目，全部一手包办，万正纲从此过上了名利双收的日子。但林白玉的背景可没这么简单，她和大反派古玩商林涛暗中勾结，之所以拉拢万正纲入伙，是因为万正纲懂历史和古玩鉴定，可以为盗墓者提供盗掘与销赃的便捷。
打入内部的赵红雨，暗中收集证据。一天，趁万正纲不在家，赵红雨悄悄溜进其书房，找到一支质凝色白的玉镯，于是便偷偷带回警局进行分析。不巧的是，赵红雨潜进书房时，正好被林白玉撞见。好在万正纲没有多想，他以为这个混混女儿是想偷玉镯，便没有深究，并谎称这支玉镯是家中祖传。但实际上它是唐代出土文物，是盗墓团伙为拉拢万正纲入伙献上的“大礼”。后来万正纲将它卖出，换回一笔巨额基金。
在这里，法报君想说一下关于倒卖文物的法律问题：
我国文物保护法第五条规定，..境内地下、内水和领海中遗存的一切文物，属于国家所有。古文化遗址、古墓葬、石窟寺属于国家所有。国家指定保护的纪念建筑物、古建筑、石刻、壁画、近代现代代表性建筑等不可移动文物，除国家另有规定的以外，属于国家所有。国有不可移动文物的所有权不因其所依附的土地所有权或者使用权的改变而改变。
同时，文物保护法第六十四条规定，违反本法规定，有下列行为之一，构成犯罪的，依法追究刑事责任：(一)盗掘古文化遗址、古墓葬的；(二)故意或者过失损毁国家保护的珍贵文物的；(三)擅自将国有馆藏文物出售或者私自送给非国有单位或者个人的；(四)将国家禁止出境的珍贵文物私自出售或者送给外国人的；(五)以牟利为目的倒卖国家禁止经营的文物的；(六)走私文物的；(七)盗窃、哄抢、私分或者非法侵占国有文物的；(八)应当追究刑事责任的其他妨害文物管理行为。
影片中，虽然玉镯的买家没有向万正纲支付现金，但为万正纲开设了一定数额的基金，不影响买卖文物事实的成立，因为万正纲从交易中获得了财产性利益，故其涉嫌构成倒卖文物罪。
三
原来这笔基金，是万正纲留给赵红雨出国留学用的。他此刻对女儿的好是真心的，为了修补父女之间的关系，他带赵红雨回到儿时的家中寻找童年的快乐，还买了赵红雨小时候最爱吃的橘子糖。但是他对赵红雨的好，也激化了林白玉与赵红雨之间的矛盾。林白玉当主持人之前，是一个退役射击运动员，家中有一把长柄枪，休闲时会拿枪涉猎打鸟。有一次，在林白玉玩弄长柄枪时，又与赵红雨发生争执，差点就擦枪走火打到人。
看到这里，可能小伙伴们会有疑问：林白玉持枪是否合法呢？
当然是不合法的！我国..管理法对可以配置民用..的单位作出了规定，包括：
（一）经省级人民政府体育行政主管部门批准专门从事射击竞技体育运动的单位、经省级人民政府公安机关批准的营业性射击场，可以配置射击运动..；
（二）经省级以上人民政府林业行政主管部门批准的狩猎场，可以配置猎枪；
（三）野生动物保护、饲养、科研单位因业务需要，可以配置猎枪、麻醉注射枪。
猎民在猎区、牧民在牧区，可以申请配置猎枪。猎区和牧区的区域由省级人民政府划定。
也就是说，在射击竞技领域，民用持枪证仅针对专门从事射击竞技体育运动的单位及营业性射击场，林白玉并不能合法持枪。依据我国刑法规定，违反..管理规定，非法持有、私藏..、弹药的构成非法持有、私藏..、弹药罪。
四
随着赵红雨的深入调查，其得知林白玉与林涛之间有不正当关系，并将之告诉了万正纲。窗户纸被捅破后，万正纲不得不面对这一事实，在乎名誉的他决心要把林涛和林白玉送进监狱。于是，他一面假装协助警方调查案件，一面勾结另一伙盗墓人，上演了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戏码——林涛团伙寻得武惠妃敬陵墓穴，然后另一伙盗墓分子盗走了里面的珍贵文物石椁，以100万美元的价格卖到了境外。
根据资料记载，武惠妃是唐玄宗李隆基的宠妃，死后被追赠为皇后之位。武惠妃墓中的石椁，以宫殿款式造型，以金箔彩绘镶面，以精美雕刻满饰四壁内外，为世所仅见，其艺术价值和研究价值不可估量。而如此难得的唐代文物珍品，竟然能被盗墓分子先后6次切割、分解，并走私到境外，盗墓者这般手法，无不令人瞠目结舌，更是逾越了法律的红线。
刑法第三百二十八条规定，【盗掘古文化遗址、古墓葬罪】盗掘具有历史、艺术、科学价值的古文化遗址、古墓葬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情节较轻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并处罚金;有下列情形之一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无期徒刑，并处罚金或者没收财产：
(一)盗掘确定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和省级文物保护单位的古文化遗址、古墓葬的；(二)盗掘古文化遗址、古墓葬集团的首要分子；(三)多次盗掘古文化遗址、古墓葬的；(四)盗掘古文化遗址、古墓葬，并盗窃珍贵文物或者造成珍贵文物严重破坏的。
刑法第三百二十六条规定，【倒卖文物罪】以牟利为目的，倒卖国家禁止经营的文物，情节严重的，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处罚金;情节特别严重的，处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
刑法第三百二十七条规定，【非法出售、私赠文物藏品罪】违反文物保护法规，国有博物馆、图书馆等单位将国家保护的文物藏品出售或者私自送给非国有单位或者个人的，对单位判处罚金，并对其直接负责的主管人员和其他直接责任人员，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
刑法第三百二十五条规定，【非法向外国人出售、赠送珍贵文物罪】违反文物保护法规，将收藏的国家禁止出口的珍贵文物私自出售或者私自赠送给外国人的，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可以并处罚金。
以犯罪嫌疑人林涛为例，在小说《长安盗》的结局，林涛犯倒卖文物罪，判处有期徒刑十年；犯组织策划盗掘国家珍贵文物罪，判处无期徒刑。数罪并罚，合并执行无期徒刑。
五
石椁被盗后，林白玉成为犯罪嫌疑人之一。林白玉怒气冲冲地拿着长柄枪找到万正纲，质问他是否出卖了她，此时万正纲说出了真话，正好被赶来的赵红雨听到了。三人对质时，林白玉向赵红雨开枪，导致发生枪战，林白玉当场丧命，赵红雨血流如注倒在地上。
其实如果及时将赵红雨送到医院抢救，她还有生的希望。但自私懦弱的万正纲，在明白女儿已经洞悉一切的时候，选择了坐视女儿失血而死——当奄奄一息的赵红雨想拿起手机报警时，万正纲思虑再三，将手机重重砸碎，再一次选择了抛弃女儿。绝望的赵红雨用最后一口气，让万正纲喂自己吃一颗橘子糖，她将糖果直接吞下，用自己的尸体留下这个“糖果暗号”，为之后搭档邵宽城破案留下了线索。
根据法医鉴定，赵红雨所受枪伤并未击中要害，其为失血过多而死。心寒之余，有人可能要问，这种见死不救算不算故意杀人呢？
在我国的刑事法律规范中，仅要求负有特定作为义务的人承担不作为犯的相应法律责任，而对于一般救助义务则没有相应的立法规范。这里的特定义务是指行为人负有实施特定积极行为的具有法律性质的义务。特定义务来源主要有以下几种情况：法律明文规定的义务、职务或业务要求承担的义务、先行行为引起的义务、基于法律行为承担的义务。
结合影片来看，虽然赵红雨受伤是林白玉开枪所致，但赵红雨是为了救助万正纲而深受重伤，此时万正纲非但未对女儿赵红雨进行救助，反而为了自身利益将赵红雨向外救助的手机重重砸碎，阻断了其向外界寻求救助的唯一途径，此时的万正纲涉嫌存在杀人的故意。
更为虐心的是，按照小说《长安盗》的结局，万正纲更加丧心病狂，其不仅没有救女儿，反而又捡起那支长柄枪，扣下了扳机，为了自己虚假的名誉、为了逃避法律的制裁，亲手将女儿送走。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最终他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惨重代价，小说结尾交代了万正纲的结局——犯走私倒卖文物罪，判处无期徒刑；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数罪并罚，合并执行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六
影片中，“糖果暗号”的由来源于父女俩小时候玩的一个游戏——警察捉小偷，赵红雨当警察，万正纲当小偷，就像捉迷藏一样，万正纲藏起来，赵红雨找他，找到就奖励吃一颗橘子糖。这个游戏，赵红雨曾经告诉过老搭档邵宽城。赵红雨死后，邵宽城伤心不已，同时也对万正纲起了疑心，他知道赵红雨用最后一口气在告诉他：女儿吃糖，父亲是贼。
案件调查到了关键阶段，邵宽城按照赵红雨之前搜集的线索，成功抓获盗墓分子关键头目，并在其供述下，获得万正纲等人倒卖文物的证据。最后，万正纲等犯罪分子全部落网，受到了法律的严厉制裁。在案件侦破过程中不幸遇难的赵红雨被追认为烈士。流失境外的国宝也被成功追回。
结局的走向是明朗的，在我们为赵红雨守护文物牺牲生命感动落泪时，也要了解一下，追回文物的法律途径有哪些？
目前我国追回文物的法律途径有两种：一个是国际公法途径，一个是国内诉讼程序。
1、国际公法途径主要依据为1970年《关于禁止和防止非法进出口文化财产和非法转 让其所有权的方法的公约》和1995年《关于被盗或者非法出口文物的公约》等。
2、国内诉讼程序是我国文物等部门可在文物流失目的国的国内法院提起文物返还的民事诉讼。根据国际私法的援引和协助，侵权行为地或者犯罪行为地法院有管辖权的原则，根据具体情形，无论是提起侵权民事诉讼还是盗窃罪的刑事诉讼，我国法院均有管辖权。
七
影片最后，当年犯罪分子指认现场、石椁运输回国的新闻照片一一呈现，也将我们带入这起真实案件——自2004年5月至2005年6月，盗墓主犯杨彬纠集20余人，分6次对陕西省西安市长安区大兆乡庞留村西侧的一座大墓进行盗掘。2006年2月，杨彬被抓，他们从墓内盗取一套重达27吨的彩绘石椁，则以100万美元倒卖走私到美国。经过专案组办案人员的不懈努力，持有石椁的美国古董商同意无条件将石椁归还。2010年4月，在外漂泊多年的武惠妃石椁，终于回到了它原本的归宿——西安。这不仅是现今体量最大的归国文物，也是我国首次通过法律途径追回的一级文物。
如果国宝会说话，那些流失在外的宝贝都想“回家”。当下，文物追索返还已逐渐成为文物回家的重要途径。据了解，随着外交工作的推动，在国际公约框架下，我国政府与20余个国家就流失文物追索返还签署双边协议，建立合作机制。从英国追索的青铜虎鎣、美国两次返还中国流失文物、意大利返还796件中国文物艺术品等都是近年来文物回国的实例。
激动之余，法报君再带小伙伴们了解一下，近年来我国关于海外流失文物追索的法治机制建设：
1、关于海外流失文物追索的法律规范不断健全。2002年我国颁布文物保护法，从立法上禁止国有文物、非国有文物中的珍贵文物等出境。同时，在刑法中加大对走私文物等行为的惩罚力度。此外，《..文物保护法实施条例》《文物进出境审核管理办法》等，也对文物进出境作出了明确规定，形成文物保护特别是禁止文物非法进出境的“四梁八柱”。
2、加速建构与海外文物流失追索相配套的机制。目前我国设置了21家文物进出境审核机构，可对文物合法出境进行实时监测，也为文物单位认定非法出境提供了法律上的证据。同时，我国不断加强被盗文物数据库的建设，加强对海外流失文物信息的获取和分析。
3、推进文物部门与其他机构之间的联合工作机制。海外文物流失追回，涉及到文物部门、公安部门、外交部门，甚至包括司法机构等。近年来，我国逐渐打通部委之间的信息壁垒和联合执法障碍，有效地实现了法治保障。
影片最后还有一个片段令人深思：武惠妃石椁回国后，省文物局、省博物馆举办了关于敬陵石椁的新闻发布会。现场记者穷追不舍地提问这件文物的商业价值是多少，文物局官员答复，“有人为保护这件文物牺牲了，你说一个人的生命该估多少价钱？”全场哑口无言，那些为了保护文物和围剿盗贼做出巨大贡献和牺牲的警察，完美诠释了警察保护人民生命和财产安全、捍卫国家利益的崇高使命，致敬无名英雄！
愿更多人明白文物珍品的宝贵
愿长安无盗，愿天下无盗
愿每个人都能守住自己心中的“道”
感谢北京雷腾律师事务所律师陈超对本文提供的专业支持！
来源：法制日报（作者：罗聪冉）
编辑：韩玉婷 张博 岳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