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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到华盛顿,我随遇而安

2019-07-24 03:08:19 暂无 阅读:1211 评论:0
初到华盛顿,我随遇而安

◎熊培云

作为欧洲“发射的卫星”,今日美国是不是鲍德里亚笔下“已实现的乌托邦”?在曩昔与将来之间,美国经验或危险性在哪里?本书以作者的两次访美为线索,深刻剖析了托马斯·莫尔等人的乌托邦思惟与美国的隐秘关联,以及自力战争以来“有污点的国父”和通俗公众在塑造美国时各自饰演的主要脚色。

达到华盛顿杜勒斯国际机场已是晚上七点半。因为未通地铁,只好打车去位于纽约街的一家宾馆。半路上觉察路途遥远,便与司机商酌是否能够将我放到转乘的地铁站。司机没有否决,把我送到了橙线West Falls Church站,而且郑重声明他开的是机场正规的出租车,没有给我绕弯。这让我几多感应有些歉意。

现在我已经完全忘了司机的长相,只记得一路上闲聊美国大选时,他说上一届可以显着感受到奥巴马比小布什强,所以毫不犹疑地把票投给了奥巴马,而这一次如今还没有打定主意,因为忙于生计,两位候选人的电视争执也没怎么留意。不外从情绪上说感觉应该再给奥巴马一次机会。

终于上了橙线,不睬解为什么华盛顿没有开通杜勒斯国际机场的地铁。这哪里像是堂堂大国的首都,才晚上十点,大街上早已幽静无人,地铁里也是三三两两,甚至看不到贸易告白。独一见到的是霍普金斯大学MBA班在招生,上面写着“Be a seed planter, not a bean counter”(做一个播种者,而非数豆子的人)。然而我喜欢如许的华盛顿。

半路上忙于整顿笔记,错过Metro Center站,直接到了Federal Triangle站。从字面上看它是联邦三角形,平日被翻译为“联邦三角地”,是白宫、宪法林荫大道和宾夕法尼亚林荫大道围成的联邦三角办公区。而这个三角也迎合了我有关美国政治轨制的某种想象。认识美国轨制设计的都知道,在美国不光有横向的行政、司法、立法分立,还有联邦、州、处所的纵向三权分立。前者的首要方针是权力制衡,后者则为守卫处所自治。在此架构下,总统不克免除州长的职务,也不克对大学校长比手划脚。

接下来的路途并不顺利。拖着越来越繁重的行李,我在华盛顿陌头飘泊了两个多小时。这首要怪我弄反了偏向,正本是要去纽约街的东北,我却去了西北,没有找到宾馆,却是找到了一个警察局。待本身领略过来,只好原路返回,从西五区踱回东五区,经由十个Blocks(街区)就到了。

好在我随遇而安,并不是以沮丧。迷路是观光中的主要一环,我相信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人生不就如斯吗?有些路是我本身选的,有些遭遇完全来自鬼使神差。这就是观光傍边的“天人合一”,既有来自一己的意愿,也有弗成操控的天意。当观光竣事,独一长存于心的不外是一路上的各种感触。好比当日此时,当我飘泊在华盛顿黑漆漆的陌头,看到一路上尽是或成群结队或伶仃游曳的黑人时,心里总免不了要提防着什么。

不外实际并不糟糕,这些夜游神看起来都很恬静,如小区夜晚的猫,不吵不闹,除了一个黑人站在路边喊着些不着边际的话,像是给我这个他乡人兜销他的思惟土特产与人类的将来。

真正危险的是我穿过一座正在修葺的大桥,因为没有人行道,我不得不在阴郁中沿着右边车道行进,那一刻我感受本身酿成了一只误闯高速公路的野兽。这几多让我有些后怕,人生的际遇谁说得清呢?有时我们只为寻找归宿,却又在不经意间将本身置于始料未及的危险之中。

达到宾馆已是凌晨三点。因为时差,此时全无睡意,便和前台的黑人小伙子闲聊起来。那是一位33岁的埃塞俄比亚移民,几年前获得了美国国籍。在上一届选举中,他毫不犹疑地投了奥巴马。究竟出来后,他和黑人同伙们都愉快得不得了。

“我一向在支撑他,本年还会投给他!”

“为什么?”我有些明知故问。

“因为他追求公平,关心中产阶级和草根阶级。”

接下来的话题八门五花。黑人说作为第一代移民,他在美国很忙,一向没有回埃塞俄比亚探望怙恃。

“我正在学医药学,进展未来能多赚点钱。”

想起此前看过的有关“谁是典型美国人”的商议。商议者都是像这个年青年头黑人一般带着些许异国口音的外村夫与寻梦者。

说到埃塞俄比亚,黑人不无骄傲地说这个国度从来没有被彻底征服,意大利人、英国人最后都被赶走了。

“如今埃塞俄比亚有上帝教、..教和东正教。我信东正教,我相信天主的存在。我想知道你们中国人认为人身后会去哪里?”

我说这个世界上没有“我们中国人认为”这个整体性见解,人人想的或者纷歧样。有的崇奉基督,有的崇奉佛陀,有的只关心祖宗与儿孙,有的相信身后归于虚无,有的什么也不想。而我只想过好今生此世。

那一刻,我相信宇宙永恒的阴郁与幽静令人敬畏神往。

黑人颔首称是,接下来又问了我一堆问题,好比:为什么你穿的衣服这么好?在哪里买的?中国人是不是都不太好找妻子?

我哑然失笑,再通俗不外的西服罢了,于是反问他何来此问。黑人注释说,有关中国的这些细节是他经由一部记载片认识到的。那一刻,反躬自问,我关于其他国度的想象有几多不是经由他人的二手信息获得的,个中又有几多是真实的?若是真想认识一个处所,就要亲自前去。有前提的话,能够在那边走过四时,取样于年复一年的轮回。

我们聊了两三个小时,其间陆陆续续进来了好几拨投宿者,都是清一色的黑人。初到华盛顿,我仿佛进入了一个黑人国度,就像几年后我来到牛津,一起头住在牛津东边,恍惚之间,总感觉本身生活在南亚。

在纽约街地铁站买了一天的通票,售票员是个黑人妇女。当被问到将投票给谁时,她有些兴奋——“奥巴马!他代表公平。”

有时候我也是个俗气的观光者,既然到了华盛顿,免不了要去看看白宫。那天,我在拉法耶特公园的长椅上坐了许久。天色并欠好,灰蒙蒙的像是要下雨。满地落叶,几只松鼠在草坪里觅食,不时蹿上四周的梧桐和银杏树。隔着白宫的马路上是各类肤色的游人,不时有人骑着segway (摄位车)飘然而过。

虽在异国异域,那一刻我却感受到了生活的河清海晏与细水长流。独自一人,坐在初冬公园的长椅上,看着面前无挂无碍的人群熙来攘往,于我何尝不是一种享受。若是这世上果真有乌托邦,这应该是乌托邦里的平常一景吧。没有谁不是按着本身的体式懂得世界,我此刻心里的安谧,在他人眼里,也只是一抹寥寂的身影。

举目而望,接近白宫的处所站着不少举牌抗议的人,他们都安恬静静的,没有一点喧嚣。最惹人饮茶注目的是位老太太,在正对着白宫的马路边上搭了一个白帐篷。出于好奇,我起身曩昔问个事实。

老太太热情地向我介绍了本身的故事。她名叫皮奇奥托(Concepcion Picciotto),本籍西班牙,后来移居纽约。从1981年起,她就一向在白宫前面抗议美国的表里政策。若是说其他抗议者打的都是游击战,那么她选择的就是阵地战。

“您的..崇奉是什么?”我问得有些唐突。

“我从来不谈..,我只谈靡烂!”皮奇奥托避而未答。

“抗议当局的人好多,您为什么对峙了这么多年?”

“这是一项伟大的事业,世界和平值得我拿出本身的生命去争夺。”

“警察驱赶过您吗?”

“曾经有过,但如今没有。我就住在这个帐篷里。”皮奇奥托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看见帐篷里停了一辆山地车。

“此次大选您会投谁?”

“我谁也不投,我只投给和平,投给艾森豪威尔!”说着,皮奇奥托递给我一张艾森豪威尔关于战争反思的宣传单。知道我来自中国,她接着递给我一份《人民日报》的复印件,日期是1993年3月9日。第七版揭橥了一则有关她的图片新闻:

“美国妇女康塞普赛昂·皮奇奥托从1981年8月1日至今一向在美国白宫对面的草坪上宿营,以宣传和平,否决战争。”

在我恳求她和我合影时,皮奇奥托非常熟稔地与我靠在一路,而且倏忽感动地用中文喊了一句“世界和平”。

最后,皮奇奥托在我的簿子上留言——“SILENCE IS A WAR CRIME”(静默是一种战争罪)。几个字几乎占了一页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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