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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中南——我的欧楷是怎样炼成的?

2019-06-25 00:35:51 暂无 阅读:1706 评论:0

作者 卢中南

卢中南——我的欧楷是怎样炼成的?

卢中南师长(右)授课示范作品

卢中南师长是现代主要书家,其欧楷融入“二王”风味,醇厚典雅,闻名书坛。那么他的欧楷是如何炼成的呢?今天我们刊发卢师长的一篇旧文《我学欧楷那些事》(原载《中国书法》2015年第4期),进展对书友们有所助益。

也许五六岁时,看到父亲买描红字帖让姐姐们练写毛笔字,我也想学。父亲很愉快,特意也为我预备了毛笔和墨盒,我就到场了她们的队列。

上小学今后,我和姐姐天天晚上做完功课后描红。那时我也喜爱画画,经常在功课本上和地上画一些古代武将骑马接触之类的题材。父亲很严峻地对我说,想练字和画画能够,不外一要完成功课,包管学业;二要对峙究竟,弗成游手好闲、三心二意。记得他敷陈我,小时候他常听大人讲有三个字最难写:“写好飞风家,才能把口夸。”因为这三个字笔画不光多并且各具形态,欠好把握。他工作不忙时,礼拜天常带我和姐姐、弟弟参观徐悲鸿纪念馆、琉璃厂等处,坦荡我们的眼界。

后来,我对写字、画画越来越感乐趣,父亲也很愉快,然则他对我的要求依然严厉。机关里的一位伯伯见了我的画后曾经对父亲说,他甘愿介绍我去画院拜师进修,父亲其时就拒绝了。他认为我还小,应该多学些文化,小孩子不打好根蒂不成。谁人时候固然没有电视和电脑、游戏机什么的,然则做完功课后和小同伙们在院子里玩捉迷藏、接触游戏,是非常高兴的事情。我和其他同龄孩子一般,不会老忠实实地坐在板凳上写上一段时间的大字,当然少不了挨父亲几下打和指摘。

二十世纪五六十年月,小学校每个礼拜都有一到两节大字课。教我们写大字的是一位蔼然可亲的女先生,姓王。她每次走进教室时,老是一手端着白颜料瓶和毛笔,一手夹着画有红..格的小黑板。她在小黑板上写好欧阳询《九成宫醴泉铭》中的四个大字让我们临写,又耐烦地指点我们,鼓励我们要练好毛笔字,未来为故国办事。那时她是我心目中的“偶像”,我看着王先生写字的时候,心里总在走神,老是想,我什么时候能像她一般写那么好的字呢?

1964年我考上北京三中。初一的功课天然比小学多一些了,然则每礼拜仍然有一节大字课。一位姓安的师长教我们大字课,他个子高高的,戴个黑边眼镜。记得第一次上课时,他毛遂自荐后,回身在黑板上写了个“安”字,全班同窗都吸了口气,暗暗称好,我和此外几个同窗忍不住在课桌下面伸出了大拇指。

随后他问我们如何对待写字课,我那时有些“初生牛犊”不知深浅,第一个举手站起来高声说:“对中国人来说,写欠好字是不成的。”同窗们都笑起来,他也笑了,示意我坐下,和善地说,话是不错,然则太绝对了。

后来他对我讲,你的字有根蒂,看模样是练过,要对峙写下去,不要丢掉。他对我们要求非常严厉,经常对我们说,写字如做人,字写欠好能够学,主要的是经由写字养成老实和卖力的习惯。安先生写得一手时兴的欧体字,我们非常信服他,从他的授课中我学到了“要想安字写得好,必需宝盖要写小”的诀窍。安先生为人也很谦逊,他敷陈我,我们都要向前人好勤学习。

卢中南——我的欧楷是怎样炼成的?

▲卢中南楷书《三字经》局部

1972岁尾,一次偶然的机会,我被征兵的干部带动参了军。刚到军队,向导让我学打篮球,可是我不会打并且视力不太好。当了几个月的“板凳队员”,向导见我不是打球的料儿,知道我有画画和写字根蒂,就派我去师军事测绘集训班进修。

毕业后我经常被军师团机关作训部门借调去匡助标绘各类军用地图,也把握了一些常用的楷书、隶书、新魏书、仿宋体字的书写技能。那时候,我们除了临习各类可以找到的字帖外,还把握了用排刷、油画笔以及削好的木片书写等线体字的方式。

1977年,经由介绍测验,我从野战军队调到中国人民革命军事博物馆设计处工作,首要是书写各类展览解说文字。据说,李铎师长看了我到军博应试的字,赐与了首肯后向导才赞成调的。李铎师长后来不止一次地提醒我,军博的展览解说文字书写固然不克等同于书法创作,但必然要练好楷书,工整是第一位的,要尽量写得让观众喜欢看。观众如果看着累,看着厌倦,就会影响整个展览结果。同时,他还申饬我,应该多进修前人的精良法帖,从中络续吸取营养,提高本身的书艺水平。

从1977年到1987年,我整整写了十年的展览版面解说文字。谁人时候搞展览既没有拍照排字机,也没有电脑,端赖人手写。因为展览版面凹凸分歧、巨细不等,我几乎用尽满身解数,也仗着年青年头力壮,除了坐着、站着外,有时需要跪着、半蹲着甚至趴着去写,就如许,天天写两三千字楷书是屡见不鲜。当然要有其余同志匡助排版打格子才行,那时候,军博的年青年头讲解员大部门都和我合作过,若是不是跟她们合营,我一小我又排版又打格子写字是基本完不成义务的。

手写字尽管不像如今电脑字又快又好,然则绝对是磨炼人,至少让我打下了坚韧的手上功夫。二十世纪七八十年月军博曾礼聘了一位退休的耿学文师长写展览解说。展览布展最重要时,还请过革命博物馆的归质忱师长、康殷师长帮助。他们的楷书和魏碑体都写得非常过硬,我还向他们进修了不少经验和技法。

博物馆的展览解说文字用得最多的是楷书,题目多用隶书、魏碑书,为此我的确花了一些时间临写。然则那时我的熟悉有些过火,认为只有写好楷书后才能写好其他书体,所以一门心思只写楷书,还只认欧阳询的《九成宫醴泉铭》,其余楷书都瞧不上。

如今想起来,本身那时写的楷书固然构造没有什么大的偏差,首要问题是用笔过于简洁,构造形体偏长,并且瘦硬劲健有余,轻忽了笔画的丰满圆润,显得有些寒俭。

问题的要害在于,我对欧阳询楷书没有进行深入的剖析和真正的懂得,只是停留在对字形的仿效上,这在今后的进修中本身才逐渐熟悉到。那时,军博的刘汉馆长就对我说,你的楷书写得秀气挺立,只是太瘦了,捺画出锋也太长,不敷含蓄。他还送给我近人华世奎写的小楷诗稿让我进修。

其时在..工作的朱寿友师长也经常被邀请到军博来匡助搞展览,和我一路书写展览解说。他不止一次语重心长地建议我多临习一些精良经典书作,除了写好欧字外,稀奇应该学学虞世南的《孔子庙堂碑》。

后来石友张旭光也建议我临习一下这块碑,说如许能够避免把欧字写得过紧。我固然嘴上应诺,但心里却不认为然,照样认为不如欧阳询写得好。说句忸捏的话,直到本年休假时,我才卖力地通临了一遍这块碑。当然除了感激他们当初很有见识的的建议之外,也悔怨进修晚了,乃至于花了近三十年的时间才算领略过来。进修欧阳询的楷书,最不轻易写活,而从虞世南的字中我们能够感悟出王羲之的遗风以及初唐时楷书的雍容大度,自在不迫。

1979年康殷师长曾被邀到军博来匡助书写展览解说文字,看见他站在版眼前,端着墨碟,一丝不苟地写着非常正直的欧字,我很信服,也沉寂地学他的书法。他也申饬我不宜总学今人的,要多临习古代人人的作品,以免把字写“匠”。

马克思曾引用塔西佗在《汗青》中的话说:“当你可以想你甘愿想的器材,而且可以把你所想的器材说出来的时候,这是非常幸福的时候。”1987年2月下旬,军博向导邀请启功师长到馆里来,为会议厅创作大幅书法作品,向导派我为启功师长办事。

在向导向启师长介绍我的工作时,启师长倏忽侧过甚来,不解地问了我一句:“你为什么喜欢写楷书呢?”我回覆说:“一是工作需要,二是从小就喜欢练,有乐趣。”他听了后,略作深思,然后神色肃肃地低声对我说:“写楷书可是吃力不市欢啊!”我记适合时我很感动,高声对启师长说:“您宁神,我必然要写究竟!”启师长听后慈爱地微笑着,不住所在头。我又乘隙问启师长:“您能抽闲给我写几个字吗?”他笑着说:“能够,抽闲吧。”向导在旁边也笑了,说我真会“钻空子”。

2月22日,启师长应我的恳求在册页上为我题了 “云从龙风从虎” 六个字,写完还对我说:“此次没有带小章,今后我再补盖吧。”遗憾的是,因为工作忙,也怕打搅启师长,一向到他作古,这个愿望始终未能实现。

卢中南——我的欧楷是怎样炼成的?

▲卢中南楷书《百家姓》局部

我应该是1967届初中卒业生,可是从1966年下半年到1968年没有能持续上学。1968年11月我到河北白洋淀农村插队落户当农民,除了干农活,业余时间也偷偷地看了一些书。因为本身一向对照喜欢文史哲,又受到同村同窗的影响,曾经自学俄语、画画、写作,可是都一事无成。

后来,村向导让我为村里代课教书,如许不消下地干活而有了较多的时间念书练字。插队时,一些同窗都劝我在书法上多下功夫,这也相符我的性格和乐趣。

1985年上半年,林岫师长在一次运动中建议我和田英章报考北京师范学院教育所举办的书法大专班。正好这时方才竣事了在北京十三中的高中文化课补习,我列入了昔时的成人高考。如许,1985年到1987年两年间,我师从欧阳中石师长和其他先生,脱产进修两年,起头系统地接触和进修与书法有关的各类文化常识,对书法起头了一种全新的熟悉。

上学时代,欧阳中石师长组织我们全班同窗去山东泰安进行实地考查。在一次笔会上,我按照本身临习《张猛龙碑》的体味写了“神姿岳秀”四个字,感受甚好。正在自我赏识之际,突然回头看见欧阳师长站在我死后,手拄手杖,神情严峻地盯着我,我正想收罗师长的见解,他却不看我径直向前走去。走出几步之后,他回过甚来对我只说了五个字:“照样学欧好。”声音固然不高,然则语气之重足使我像挨了一棒似的,马上哑口无言,站在桌子旁边半天才醒过闷儿来。

事后,师长把我叫到一边,语重心长地对我说,我不否决你学碑,张猛龙碑是很好的,然则,你学欧要多留意欧字是哪里来的。好多人写欧多从魏碑里讨生意,很轻易就跑到魏碑那儿去了,其实欧字首要是从“二王”来的。他的这一番点拨使我如梦初醒。

1986年,适逢中国书协和中央电视台举办全国电视书法竞赛,我试着投了一幅学欧的作品,没想到竟获了一等奖。后来,欧阳师长和林岫师长见到我,除了当面予以一定之余又指出了我的不足,认为我写的那幅横式楷书作品的章法处理得不太稳健,字距应该小于行距,究竟我写得都一般了。

1987年该卒业了,两年的进修使我在各方面都有很大收获。选什么论文问题呢?我固然心里设法挺多,却一时拿不定主意。照样同窗建议,你一向学欧,应该选择你最擅长的来写,欧阳师长和王世征、金运昌等其他先生也赞成。我就连系本身的心得和收集的资料,以欧阳询《九成宫醴泉铭》及其书法艺术特色为题完成了论文。

记得师长对这篇论文给了“良”,评价是学欧有体味,然则文章欠层次,前后有些乱。我领略,这既是师长对我的鼓励,也指出了我的软肋地点,光会写字照样不成的,必需要提高综合文化本质和写作能力。

多年来,我深知本身的弱项是理论教养不足,又缺乏耐劳毅力去深入钻研理论,思惟上存在着重实践、轻理论的倾向。是以,固然有较多的实践根蒂和必然功力,然则缺乏更多理论的指导,乃至在书法进修过程中曾经发生了一些疑心,走了一些弯路,好比摹仿前人作品少,摹仿行草书少,不识篆书、不会篆刻等等。这些都需要今后慢慢补足。

卢中南——我的欧楷是怎样炼成的?

▲卢中南楷书《门生规》局部

二十世纪九十年月初,一位同伙请瞽者算命师长为我算了一卦,说我这小我这辈子要和文字打交道。其时我并不认为然,笑笑罢了。如今想一想,命运似乎还真应了这位算命师长的话。

我喜欢写字,更喜摹仿经典楷书,对欧阳询的楷书艺术更是情有独钟。这也或者与我的个性有关,我甘愿把本身关在书房里屏气凝神地写字、看书,喜欢独安闲展厅或殿堂里安恬静静地赏识前人书作,用眼神捕获线条之美,专心灵感悟文字之美,不消去注释什么观点,批判什么主义。

我很清楚,本身日复一日所作的这种摹仿,尽管是单调平庸的,但倒是进修书法艺术的根蒂和不贰秘诀。中国古代书法家标新立异的器材切实不少,然则手上的功夫是切切少不得的。王羲之、欧阳询、颜真卿、王铎、朱耷等书法人人无一不是手上功夫炉火纯青。

写了几十年的楷书,个中的甘吃力只有本身知道。收获与疑心并存,私见在临习中逐渐厘清。按说长进应该不少,但我照样感觉楷书太难写,越写胆量越小,似乎不敢越雷池一步。每一个时代都邑发生好多书法作品,然则大部门都湮没无声息了,留下来的仅是个中一小部门,因为人们的喜爱、收藏和代代相传,这些留下来的作品是沙里淘金,是经典,是聚宝盆,就算你淘一辈子也淘不完。

且不说什么要超越之类的话,最起码除了进修把握前人书法技能之外,还应该弄懂你为什么要像前人如许写。这些都需要深入思索,直到如今我还不克一会儿说清楚个中启事,是以只有怀着敬畏之心去剖析、研究,才或者会有收获。一本正经的楷书虽然有正襟端坐僵化不胜之嫌,一味任笔为形怎么写都是书法生怕也不克服人。

歌德曾经如许说过:“你若不克懂得的器材,你就无法占有它。”尤其是经典作品,不克轻言把握抵家,更弗成浅尝辄止。或者你曩昔经常摹仿,对它很熟悉、认识,然则隔一段时间再看,照样会有新的感触,这就是经典的魅力。

我比来又重现了一遍欧阳询《九成宫醴泉铭》,不光发现了本身曩昔不曾注重的新的器材,并且对于欧体楷书的熟悉也有了新的视角。美国总统奥巴马在《无畏的进展》一书中说“一个掌握不了本身能源的国度也掌握不了本身的将来”,我想借用他的话说,进修书法的人也应该把古代书法经典视为“能源”,若是不克够很好地进修和行使这个“能源”,同样也把握不了本身的将来。在这个问题上,我们已经没有犹疑的成本了。

卢中南——我的欧楷是怎样炼成的?

▲卢中南楷书《滕王阁序》局部

有一天我读《人民政协报》,谈到有名相声演员马三立的艺术,很有感想。特意摘录如下:

1914年生于北京的马三立,12岁跟父亲马德禄学艺,15岁初中卒业后又拜周德山(周蛤蟆)为师,专攻相声。他能说200多个传统段子,都是以说口见长的贯..,这是马派相声的凸起特色。他的相声艺术深受人民群众的迎接。听他的相声就像聊天,似乎心不在焉,顺手拈来,笔底生花,真实生动,毫无陈迹。他一本正经,你却笑得前仰后合。很通俗的说话,经他一说立马就活了起来。这就是相声的艺术魅力。相声界认为最高境界的艺术是“会通精化”,而马三立的艺术,的确达到了“化”的水平,即使是最抉剔的里手,也不克不叹服他多年历尽艰辛练就的熟练功力。他曾经一本正经地拿本身的姓名抓哏阐义:“古书曰:正人有三立,树德、建功、立言。我进展我这平生永远朝着这个偏向起劲。”

前些年,我跟欧阳中石师长谈进修楷书的一些设法时说,我只有一个心眼,就是要把楷书一向写下去。听到我这么说,欧阳师长平静地反问我:“那你还想干什么呢?”我一时无语……

后来,当我走在川流不息的马路上,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不知怎么突然想起在白洋淀插队时和老乡们一路插秧的情形。刚学插秧,我东张西望,生怕不齐,但照样插得歪歪扭扭。见老乡插得又直又快,就叨教如何才能做到像他们那样。老乡敷陈说,插秧的时候,眼睛要盯着前面一个固定的器材,手脚不要乱,慢慢来就好了。按照他们教的方式一试,的确纷歧样,插得果真有模有样,起头有些整洁了。当然,速度照样不如人家。

不管若何,我领略了:眼中定方针,心里就稀有。尽管不如人,双手一直住。只要虚心学,脚下自有路。

卢中南——我的欧楷是怎样炼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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