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经济周刊》记者 孙冰 | 北京报道
编纂：邹松霖
“996.ICU”以始料未及的速度火了。
3月26日，一位名为996icu的用户在GitHub上提议了一个名为“996.ICU”的项目，意为“工作996(早9点上班晚9点下班，一周工作6天)，生病ICU(重症监护室)”。提议者透露，进展越来越多的人能在此更新实行“996”轨制公司的名单并上传证据，而对于那些上了“黑名单”的公司，将不让其使用介入项目的用户上传的开源代码和软件，以此抗议996的加班轨制。
这个运动敏捷获得了大量用户的回应，很短时间就获得了跨越18万人的“加星”(雷同点赞)，几乎成为GitHub上加星速度最快的项目，而被爆出执行996甚至执行更“残酷”加班轨制(好比9106和007，即早9点上班晚10点下班一周6天和一周七天24小时待命)的公司名单，也很快接近了100家。
随后，关于996加班的话题也敏捷“出圈”，不止法式员，也不止互联网公司，越来越多的行业企业牵扯个中，越来越多的职场人起头在社交收集上大吐吃力水。面临“要不要接管996？”这个魂魄拷问，好多人的谜底都是：其实并没有选择，要么拼，要么滚。
百家企业陷“996风浪”
《中国经济周刊》首席摄影记者 肖翊 | 摄
但很快，“996.ICU”项目的相关页面就被几大主流国产浏览器屏障了，显露为“失足”“恶意网站”“接见被不法劫持”……这也引得网友们感慨：法式员们昨天为反996项目加星，今天就要加班把抗议页面屏障掉。项目提议者也很快就封闭了“留言”(issues)功能，尽管在很短时间内，留言就跨越了1万条。
996为何会一会儿成为爆点刷屏？自称“码农”的法式员王翔(假名)敷陈《中国经济周刊》：“或者积怨已深比来又愈演愈烈吧。”在接管采访前，王翔频频叮嘱记者，必然不要透露本身的身份和公司。“我们部门从客岁岁尾就起头‘优化’了，已经裁掉了差不多15%，据说要减员30%，我照样筹算持续干下去的，如今不是换工作的好时机。”王翔说。
王翔就职于一家一线互联网公司的研发部门，作为人工智能范畴的研发人员，王翔可是曾经的香饽饽，他是被高薪挖到如今这家公司的。然则，从客岁起头经济大情况欠好加上公司业绩下滑，裁员在所不免。“公司在压缩成本是一定的，但活儿照样要干，所以加班也就越来越夸张，一小我干两小我甚至三小我的活儿，但只需要付一个半人的工资，如许是最划算的。”他说。
凭据滴滴出行此前发布的全国加班大数据申报显露，加班水平Top5的行业分布是互联网、金融市场、文化传媒、房地产和教育行业；北京高居全国加班时长榜首，传说中的后厂村(中关村软件园，群集了200多家IT互联网公司)是全国加班最严重的区域；北京工作日下班最晚的公司Top 5是京东、腾讯、58同城、奇虎360和滴滴本身，这些公司的平均下班时间都在22：00今后，京东甚至到了23：00今后。
李师傅是常年在京东总部趴活的网约车司机，他对京东的加班也颇有微词。“以前是加班到9点能够打车报销，后来酿成9点半，4月份起头要10点了。我也只能跟着晚回家。”他敷陈《中国经济周刊》。
有一个广为撒布的见笑：一家中国互联网公司雇用了一位来自..的研发主管，..主管上班第一天对部门同事说：“我在..是有名的工作狂，进展人人能跟上我的节奏。”一个月后，这位..主管告退了，临走留下一句话：“你们如许加班是不人道的。”
“自愿”加班潜划定
“若是用人单元单子明文划定996工作制那一定是涉嫌违法的。”北京京师律师事务所合伙人许浩律师敷陈《中国经济周刊》。
据许浩律师介绍，凭据我国《劳动法》中的相关划定：我国实行职工每日工作8小时、平均每周工作40小时的工时轨制。用人单元单子因为生产经营需要，经与工会和劳动者协商后能够耽误工作时间，一样每日不得跨越1小时。因特别原因需要耽误工作时间的，在保障劳动者身体健康的前提下耽误工作时间每日不得跨越3小时，然则每月不得跨越36小时。
996工作制意味着每周的工作时间达到了72小时，远跨越了劳动法的上限。并且按照《劳动法》关于加班费的划定，996工作制下应该拿到当前工资的2倍以上。但实际是，基本弗成能。
创业公司工作人员，睡着了也连结接德律的姿势(《中国经济周刊》首席摄影记者 肖翊 | 摄)
王翔透露，除了法定沐日(周六日不算)加班会有加班费，每日的“超长待机”和周末加班从来就没有过加班费，因为是我“自愿”的。较量加班费前提是“公司放置的加班”，这也是司法意义上的加班，而员工自愿加班不属于司法意义上加班，是以也不会获得司法的支撑和珍爱。
“没有一家公司会‘傻’到硬性划定加班，都是让员工‘自愿’加班。”许浩说。据记者认识，加班时长在好多公司都是审核和升迁的主要指标。向导也一样都是口头鼓励或许暗示加班的需要性和主要性。
固然《劳动法》中也有划定：用人单元单子该当严厉执行劳动定额尺度，不得强逼或许变相强逼劳动者加班。对企业违反司法、律例强逼劳动者耽误工作时间的，劳动者有权拒绝。能够向劳动法律部门举报，也能够提起劳动仲裁。然则，许浩律师也透露，劳动仲裁的实际可把持性很差，几乎只是一个“理论上的提法”，除非是不想在这个企业持续工作下去，要点儿补偿走人，不然只能忍了。
但王翔说这还不是最恐怖的，更恐怖的是，加班被“道德绑架”：不加班就没有拼搏精神，不相符公司的价格观。不少公司甚至将996写在了雇用告白中，认为这是引认为傲的企业文化，是企业有创业精神、有狼性、有斗争力的示意。
王翔认为，大多数人对加班的反感原因并不是因为工作太多要加班，而是好多时候是为了加班而加班，磨洋工为了给向导看。当加班时长成为公司裁判员工的量化尺度，甚至成为裁员的红线，加班也不免会变味儿。
Grace在一家外资五百强公司做HR工作多年，她敷陈《中国经济周刊》记者，外企一样很少有加班文化。其实，法式员们在GitHub上列出“996黑名单”的同时，也开出了一份不加班的白名单，个中九成都是外企。
Grace认为一家要求996的公司，意味着这家公司在治理“体力劳动者”。固然法式员外观上看上去是智力劳动，但其实，好多中国科技公司做的照样科技财富中“搬砖头”的工种，大量的底层法式员所做的也并非是缔造性工作，是以，照样需要拼汗水、拼体力、拼时间。
996死后的隐忧
晚上10：54的西二旗昌平线(《中国经济周刊》首席摄影记者 肖翊 | 摄)
从千亿市值的互联网巨头，到名不见经传的小微创业公司，996基本就不是新闻而是常态。此前也有新闻爆出，多家科技公司都有过员工因为历久加班过劳猝死的案例。因为在医学上，很难证实“过劳死”与工作之间存在因果关系。而在中国的司法框架内，没有“过劳死”一说，也算不上“工伤”，当然也就没有响应的补偿。
并且加班的暗影不光仅覆盖在互联网行业中，金融、地产、文化、传媒、办事行业……甚至被认为很悠闲的下层公务员，都在承受着加班之吃力。“吃得比猪少，干得比牛多，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一曲《感受身体被掏空》可以一夜爆红也是有原因的。
“法式员至少照样拿着五六十万的年薪在埋怨加班，我们呢？”就职于一家文化流传公司的李睿(假名)敷陈《中国经济周刊》，固然全日收支高档酒店并时常与明星为伴的同伙圈羡煞旁人，但背后的艰辛外人很难知道。
“over work(超时工作)当然进展over pay(超额薪水)。因为996支付的健康和生活价值，有没有换来一个合理的回报是这件事的要害。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就在老板认为的工资够多了和你认为的工资够多了之间。”李睿说。
李睿说，固然她和法式员的世界完全分歧，但她能懂得他们的焦虑：我们都在吃芳华饭，我们的行业和公司都弗成能养老。中年人才是职场上的弱势群体，他们有房子车子要供，有孩子怙恃要养，身体也起头亮红灯，工资想要高点，就很轻易被公司裁掉换上廉价的年青年头人。谈work life balance是需要资格的。
然则，让李睿和法式员们绝望的是拼命工作获得超额回报的机会越来越少了。“创业公司上市后，连前台都财富自由的故事早就没有了。”她说。
给全世界留下“勤劳拼搏”印象的..也是曾经的加班大国，晚上九十点钟才是东京地铁最为拥挤的时间。然则，社会学者李春玲与旅日作家萨苏的研究剖析显露：从社会学看，996在..是很失败的，曾经拼命工作..的“过劳..”和今天的“低欲望..”亲切相关。
年青年头人被父辈“吓坏了”。看到父辈那么拼命却老来如斯，他们索性选择低欲望，不娶亲，不生孩子，不买房子。“起劲也看不到进展，还不如索性高兴地玩。”这是好多日今年轻人的设法。
996或许对于个体企业是最佳选择，然则不是全社会的最优选择很难讲。但对于此，职场人其实遍及并没有什么选择的权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