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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是北京最早的师范,也是老舍的母校

2019-03-24 03:19:53 暂无 阅读:1225 评论:0
它是北京最早的师范,也是老舍的母校

作者简介 陈四益,杂文、漫笔作家。1956年卒业于北京师范学校,1962年卒业于复旦大学中文系,留校任教。后为新华社高级编纂、《瞭望周刊》副总编纂。著有《画图双百喻》《世相图》等十余种。

1953年,我初中卒业。按说,该当持续升读高中,但我却被保送入读了北京师范学校。

那时,也许小学教员奇缺。一则因为小学入学人数剧增,二则因为小学教员辛劳,待遇、地位也都不高,故谚云:“家有二斗粮,欠妥小孩王。”

为了包管师范学校有充沛的生源,初中卒业时,我地点的北京26中(原汇文中学)校方很做了一番带动。我年数小,十四尚不足,又是寄宿生。怙恃远在千里之外,没有德律联络,收罗定见也来不及。再加怙恃都是教员,打赤子就对教师这个职业很有好感,是以,学校一带动,便毫不犹疑报了名。比及怙恃来信问及报考自愿,米已成炊,只得赞成。

旧校园在西城祖家街端王府夹道

北京师范学校是一所汗青悠长的学校,培育小学教师。校址那时在西城祖家街端王府夹道,后来扩大规模,才搬到城南的南横街。

端王府夹道的校园,像官宦人家的花圃。是不是曩昔的端王府?不曾细考,但款式不大。近邻是地质学院,或许,这边只是端王府的一部门吧。中庭有几株海棠树,那厢的房子便叫“海棠斋”。有长廊通向后门,中央有琴房,演习抚琴就在那边。从后门出去,是官园体育场——我们上体育课借用的处所。

进校后,在园中看到早年卒业学生赠予母校的一座石质日晷,大约是前人要后学“惜寸晷”的意思吧。救助者刻名有“舒庆春”,才知道这所学校就是北京最早的一所师范,也是老舍的母校。老舍,那时名满世界。他写的话剧《龙须沟》,由北京人艺表演时,惊动京华,路人皆知,名头儿比他的成名小说《骆驼祥子》还要响。

一所久老的学校,自有传统。男女学生都以师兄、师弟、师姐、师妹相等,甚是亲切。这才知道,任弼时的女儿任远志、周恩来的侄女周秉德、饶漱石的女儿饶兰心等,也都在这所学校念书。任、周是师姐,饶入学晚,是师妹。任弼时是..,周恩来是总理,饶漱石昔时曾是中央组织部长,可谓官高权重,但并不像今天,但凡家庭有些配景,都要设法把后代送入大学,并且必然都是所谓“名校”。

先生知名者众

一所久老的学校,定有一批知名的先生。北师的先生知名者众。

教数学的毓璘初师长,起头我们认为他姓毓,称他“毓师长”。他独身,学校搬到城南后,就住在学生宿舍顶头一个单间。到了1955岁终或是1956岁首,他在宿舍门上贴了一张手刺:“爱新觉罗·毓璘初”,这才令人大惊,知道他是皇族,但我们依旧叫他毓师长,他也不认为忤。他教几许,授课要言不烦,重点凸起,每节课只用20分钟讲新课,剩下时间安置功课,大多当堂就能做完,大大减轻了课余的肩负。因为与学生住在一路,同窗又都喜欢他,歇息时,往往喜欢去他那儿“串门儿”。有一回我在他书架上发现一部线装书,抽出一本一翻,只见都是“上尺工凡”这些字,字旁还有很多八怪七喇的符号,便举书问道:“毓师长,这是什么书?”不虞毓师长慌张站起,快步走来,一把从我手中拿过,然后护着书神秘地说:“别动别动,这是天书,天书!”弄得我丈二僧人摸不着思想,生怕本身闯了祸,惹先生生气。后来,我才知道那是《琴谱》,用上尺工凡四五乙等字和一些符号,记录琴曲的旋律与节奏。这才听人说,毓师长是古琴吹奏名家。班上有位年岁较大的同窗,迷上了古琴,得毓师长教授,卒业时竟弹得像模像样,俨然里手。我人小,玩心重,从不曾作此想,后来抱憾,已经来不及了。前几年看到一则新闻,北京古琴名家将举办古琴吹奏会,个中就有毓师长的名字,可见宝刀不老。但我也不知他家居何处了。

另一位是音乐先生曹式甘。他不只教音乐、教抚琴,还组织课余乐趣小组克己木琴、提琴等乐器。那缘起也颇富传奇:话说曹式甘师长昔时是骑自行车上下班。那时晚间骑行是要点灯的。侯宝林说的相声《夜行记》就借此问题大加施展,笑料百出。自行车灯对照豪阔的是摩电灯,靠车轮与摩电器摩擦生电。曹师长俭约,只用一盏方形油灯,插在车前或挂在车把。那时正值严冬,油灯要焚烧,他便到传达室捡一块劈柴借火炉焚烧。不虞没拿稳,劈柴落地,发出一声响。曹师长一听:“尺度音,啦——”于是忘了回家,从传达室抱了一堆劈柴,重回音乐教研室。那一晚,他又锯又刨又打磨,竟做成了一架木琴。敲击起来,音韵铿锵。于是学生的课余乐趣小组便多了一项木琴建造——其痴迷音乐也如斯。孔子说:“吾少也贱,故多能鄙事。”木琴建造,工匠之事,也算是“鄙事”吧。但为人师者,可以“多能鄙事”,实在是学生的幸事。

“北师”美术、音乐是一个教研室。名家颇多,国画家李智超、西画家孙之俊都在画界有名。孙之俊师长那时用名孙信,画过《武训画传》《骆驼祥子》《我是劳动听民的儿子》等很多连环画。在昔时,他与叶浅予师长齐名。叶浅予师长的一连漫画《王师长别传》,起先在上海报上登载,但有一段时间他到北京(上个世纪30年月吧),“王师长”也显现在北京报上。及至叶师长南归,在北京报纸连载的“王师长”,便多是孙师长的手笔了。如许,便有了南北两个“王师长”,是以也有了“北有孙之俊,南有叶浅予”之说。叶、孙二位还离别是南方和北方漫画会的提议人(孙师长的故事,我有另文记述)。

李智超师长则是国画名家。教研室里有一面穿衣镜,时间长远,穿衣镜上黄迹斑驳,已不克“正衣冠”了。因为曹师长痴迷于音乐,李智超师长便在镜面题字满镜。时间长了,全文记不清,只记得前面是说这面镜子的外形,后背笔锋一转,奚弄起曹师长之痴迷音乐,说若是不是上古无玻璃水银,“余决疑为无弦琴也”,示意了先生们之间互动的谐趣。

曹式甘师长似乎一向是独身,全副精神都放在了音乐教授上。我从上个世纪50年月中期脱离北京,20多年后回到北京,曾想再拜谒一下昔时的先生。第一位便去拜谒曹式甘师长。他似乎仍是独身,家住西城。在小胡同里绕来绕去,终于找到时,不曾想到这位北京市的特级教师,竟然仍住在一所小杂院儿里的一间矮小的西房。下昼,房间灰暗,年迈的曹师长独自蜷缩在一张小床上,看不清来者为谁,我也不知道一向独身的他,及本年迈,谁在顾问平常起居。那回探问曹先生,表情黯然。像曹式甘师长那样在教育工作中不辞劳吃力、卓有进献的先生,没料到暮景依然如许苦楚。我领略,我去探问他时,“文革”竣事未久,天安门城楼上方才开过教师座谈会。十年,不,更长时间欠下教育的债,一时难以消弭,但曹先生已是桑榆暮景,他还能比及那一天吗?

还有一位物理先生名叫韩大钧,似乎是浙江交大的卒业生。高个儿,长腿,骑一辆似乎本身用钢管儿焊成的自行车,没有刹车,车链儿上也没有链罩儿。他腿长,校园里碰到学生打号召,只把车身一偏,一只脚撑地,便同窗生解答问题、聊起天儿来。他授课很有趣,死板的物理,被他讲得风生水起,非常有趣。还记得他讲欧姆定律,举片子散场为例,把通道比作导线,散场客流为电流。通道愈窄(导线愈细),客畅通过速度愈慢,阻力愈大。一个枯涩的、需要死记的物理定律,一下变得浅近晴明。

“北师”改成“师专”,其他也都随之而变

北师名师好多,教数学的黄文选,教教育学的吴光煜、教地舆的景春泉、教体育的高磊等师长,都是一时之选,无法一一列数,总之,一所名校,不只要有其悠长的传统,还要有撑持着一所名校的精良先生群体。对辛劳群集的先生群体若是不加疼惜,那么,先生群体的散失,将是一所名校无法挽回的损失。

“北师”后来改成了“师专”,似乎是“升格”了,但无论培育方针、教育体式、教授内容,照样师资,也都随之改变。原先逐渐凝聚起来的教师团队,也都随之风流云散。于是,一所汗青悠长的“北京师范学校”就如许在北京消散了。福兮祸兮?成焉败焉?得焉失焉?谁能说得清?

“北师”消散了,跟着教育事业的成长、小学师资的需求,又新建了多所区级师范学校。然而,“北师”冰消雪化,十分困难积攒起来的可观的师资,十分困难历久培养形成的校风和传统,积之如为山,散之如崩沙,尽量各区新建了更多的师范,但数量究竟不等于质量。后来北京虽有了更多的师范学校,但再无一所能同昔时的“北师”比肩了。惜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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