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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析晚清官场上隐权力:清官也难拒“腐败”

2019-10-13 17:22:10 暂无 阅读:1185 评论:0

从投资用途的角度来看,官员的权力成本能够分为两种:一是获得权力的初始成本,任何人要进入宦海,首先要拿到宦海的入场券;二是初始权力到手后若何维持、调养、增量后继成本。

在捐纳体系下,初始成本较轻易较量,好比清代为了增加财务收入,大开捐例,各类官帽子明码标价,凭据几份清代捐纳银数的材料,能够制成一个“卖公价目表”。

但要估算出正路身世的成本则对照麻烦,以张集馨的科考履历为例,简略地评估一下他为获得官员身份所支付的经济成本。张集馨从5岁收家塾开蒙,到22岁进京捐监,当了17年童生,教育成本有几多呢?

旧时,最大笔的教育成本施展为支出给塾师的薪水,称为“束修”。凭据一些族谱的记载,道光—咸熟年间,江浙一带家眷塾师的束修每月为五千文摆布,折算成银子大约有四两。

道光元年( 1821年),22岁的张集馨还未取得生员的功名,便带着200两银子进京念书。按清代划定,未获得生员资格的考生,若是想列入乡试,还有个变通的法子:到国子监捐个监生,相当于到国都的国立大学当自费生,这叫做“捐身世”,有了国子监学生的身份之后,便能够列入在顺天府举办的乡试了,张集馨预备走的就是这条路子。

张集馨捐监时还差点儿出了不测,他带来的银子被一个亲戚借走且不愿还,几乎误了捐监大事,亏得他的当卫千总的兄长正好押运漕粮到京,才帮他垫付了捐监的费用。道光二年七月,张集馨捐监、印结等手续打点完毕,八月便列入了顺天府的乡试,究竟高中黄榜,成功晋身为举人。但在接下来的会试中,张集馨却榜上无名,三年后的会试,他再一次名落孙山,张集馨一边铆足劲儿持续考进士,一边接管礼部放置,到一处国立学校当教习,报到时又被索去二十多两银子的手续费。

解析晚清官场上隐权力:清官也难拒“腐败”

道光九年( 1829年),张集馨总算中了新科进士,拿到了一张响当当的宦海入场券。为着这张入场券,单来较量经济账至少也有一千两银子了。不外,一千两银子的初始成本,与张集馨入仕后为维持、增持其权力值的后继成原形比,那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张集馨虽非投契谋求之辈,不外情面应酬都能随俗,连他本身也认可:“ 应酬弗成谓不厚矣!” 那么,宦海应酬的开销有多大呢?

张集馨在福建当汀漳龙道台( 汀漳龙区域一把手)时,闽浙总督颜伯焘被除名,带着家眷、兵役、侍从等三千多人声势赫赫打道回乡,路过漳城。颜总督固然已离职,但他经营的权力收集还留在宦海上,处所官们天然不敢稍有怠慢,为了招待这位前向导人,既备酒菜,又奉上“程敬”(以路费名义送出的礼金 ),共花去公款一万两银。

张集馨记录得最详尽的是他任督粮道( 相当于财务厅长 )时的平常应酬情形。道光二十五年( 1845年),张集馨获任陕西督粮道,这是一个公认的肥差,被视为“财神庙住持”。因为是肥差,陕西的宦海欢迎经费也由督粮道负责,张集馨的工作就是终日迎来送往、请客宴乐,凭据张集馨的记述,总计下来,一年开销(包罗每年送给处所上司和北京官员的礼金)一样都在五万两银上下,这还不包罗送给同僚同伙的经济施舍金。

一年五万两银的支出,即使在官位对照贵的乾隆朝,也够捐三顶道台的官帽子了。那么张集馨收入几许?按张氏自述,他每年约有六万多两银子的进项,扣除上述公务应酬与私人费用,已所剩无几。

要在宦海上混碗饭吃,与上司、同僚甚至部下之间多加联谊是极为主要的事。因为权力需要用情面来维持,而情面则需要用欢迎来维持。这里的情面,已不是纯真的人际交往,而是一种主要的隐权力介质;这里的欢迎,也不是简洁的尽田主之谊,而是持有或增持权力(包罗隐权力)的需要成本。

而对于那种充任不了隐权力介质的纯粹情面,张集馨其实出手并不风雅,甚至有点儿小气。好比他给京官们送礼,舍得一掷万金,可老丈人进京治病向他借两千两银子,他却没有准许,只送了300两,还不大愿意;在陕西当督粮道时,欢迎要员不敢稍有不周,但老丈人派人来西安向他索要几头健骡、几件狐皮袍,他都没有准许,甚至感觉老丈人几回索需,“ 不免不近情理 ”。

情面关系既然具有维持官员权力、隐权力的主要功能,那么我们就不会新鲜:为什么帝国宦海会成长出一套半轨制化的送礼名目,好比“别敬”、“程敬”、“炭敬”、“冰敬”、“三节两寿”等等。

各种名目的送礼老例,又总称为“黑钱”。尽管任何正式的官方文件都不会给官员划定送礼的义务,但致送黑钱的宦海守则无疑是所有官员心照不宣并配合遵守的,连礼金的规格都有了商定俗成的尺度。在张集馨生活的道光年间,甚至显现了由省财务部门统筹收取黑钱的成例,据《清宣宗实录》记述,巡抚、布政使与按察使衙门的幕友每年也要收受节寿黑钱,由首县(省衙门驻地的知县)摊派给各州县,再由藩司用印札代为催取。

致送黑钱方面的支出,张集馨也留下了具体的记录。他被录用为陕西督粮道时,出京之前向京官送礼辞行,共送出别敬一万七千两银子。其时他并无蓄积,钱是向广东瀛行、同伙和西洋人借来的。不外,他任督粮道一年,不只连本带利还清了假贷,还给仪征家乡寄回一万多两银子,可见督粮道的权力含金量的确非同小可。这笔权力收益当然是来自对公民赋税的浮收,张集馨也心中稀有,是以“ 心每不安 ”。此外,张集馨记录在案的别敬还有好多,送出的礼金也是一个大数目。

张集馨37岁任知府,66岁告假回京,宦游30年,扣除中央被参除名和母丧离任的10年,主政一方的时间达20年之久,所送出的各类“敬”事实有几多呢?据估算,张氏记录在案的数目,没有记录的三节两寿礼金按较低尺度的每年一千两算,合计起来,20年来他至少送出了十万两银的规礼。

至于张集馨收受的规礼,因为他对照制止,留下的记录也较少,所以尚无法估算。不外,若说张集馨完全不收部下“孝顺”,也弗成信,因为规礼若是只出不入的话,张集馨只能喝西寒风去,而晚年张集馨还有余钱购置田宅财富,给本身捐加顶戴花翎(捐输两次,共花去一万两银)。按其时的白银购置力折算,十万两银值人民币1500万元。以如今的目光来看,给向导奉上一千多万元,显然是毫无疑义的贿赂罪了。然而在晚清宦海,黑钱虽陋,却也不全然是行贿行私。

张集馨担当陕西督粮道时,陕西的巡抚恰是台甫鼎鼎的林则徐。凭据张集馨的记录,林则徐每年都接管张氏五千二百两礼金,但从林则徐在道光二十七年( 1847年 )写于陕西巡抚任上的《析产阄书》这份遗嘱性质的文书中能够看出:林则徐的田屋财富约值三万两银,是他从养廉银中抠出来购置的,“ 面前无现银可分” 。他还敷陈三个儿子:“ 惟念产微息薄,非俭难敷,各须慎守儒风,省啬费用。 ”那么张集馨每年送他的五千二百两银(其他陕西官员致送的礼金姑且不计)到哪里去了呢?临时没有响应的记录,不外,正如张集馨需要将他的大部门收入拿出来用于宦海应酬、情面往来,林则徐为维持其权力,同样需要支出成本。

我们当然能够将其时宦海上的情面应酬与送礼政治视为靡烂,但必需看到,这种“靡烂”有“合理”之处。首先,帝国无法供应一种轨制化的权力分派预期,官员的权力份额受到各类隐权力身分的侵蚀,为了连结权力份额不流失,官员需要经由情面收集来获得隐权力支撑。这在其时叫做“通声气”、“保位”、“求升擢”、“以幸提挈”。

张集馨、林则徐都算得上是不忘本的清官,但张氏不克不浮收,林氏也不克不收受礼金,不然,他们若何掏得出那么大数目的权力维持成本?

张集馨晚年对仕途前途深感失望,回忆起本身调任处所以来,每次致送的礼金“ 弗成谓不厚矣 ”,但本身的官位却一向停留在布政使上,十年来不得寸进,心中颇为感伤:我送出了那么多厚礼,从来没有据说有人将我的政绩奏报给皇上,应酬送礼有什么用?张集馨说得有些过激,但事实上,与他“ 旧交相得、贴心贴腹” 的琦善、林则徐都曾密保过他。应酬送礼事实有没有效处,看看张集馨的一次履历就知道了。

解析晚清官场上隐权力:清官也难拒“腐败”

咸丰三年( 1853年),张集馨在河南布政使任上被顶头上司直隶总督桂良参了一本,遭除名。桂良为什么要弹劾张集馨?写在奏折上的来由是张“ 不听调剂,滥用帑金 ”,按张集馨本身的说法,则是因为桂良“ 欲置人于死地,以泄其借钱不遂之嫌 ”。总督向部下支借经费,张集馨竟没有爽快准许,这等于损坏了他与桂良之间的情面关系,被参革似乎也是料想中的事。三年后,张集馨起复,署任甘肃布政使,因担心桂良从中作梗,便托付与他交好的保定知府代为疏通。保定知府跑去跟桂良说,张集馨以前犯了差池,如今已非常悔怨,进展能拜在总督大人门下,执门生礼。桂良听后大悦,给张集馨来了封信,张集馨也赶紧复信,然后毕恭毕敬赶去参见,并奉上“土宜八色”厚礼,总算修复了他与桂良之间的情面关系。

这是送礼应酬的第一个政治功能:接通隐权力管道,不乱官员的权力预期。

其次,中央财务也没有给官员供应轨制化的民众预算,固然朝廷也给部门京官和处所官发放一笔“公费”,但根基上入不足出。处所的办公费用,平日来自各种名目的黑钱,这些黑钱收上来究竟算处所财务照样小我所得,往往分不清,似乎用于公务就算公款,用于小我开销就算私款,可是,有些支出,事实算用于公务照样私务也很难说得清。此外,清代官员用于礼聘幕友佐政的开销也不是一个小数目,若是不领受黑钱,生怕连办公都无法维持。

这是送礼应酬的第二个政治功能:填补民众财务之不足。

张集馨曾以“ 政由贿成 ”来评价他身处的宦海,这四个字正好透露了“权力成本学”的机要:权力的行使谓之“政”;“贿 ” 说好听点是各类“敬”,说刺耳点就是黑钱,总之就是权力的成本,不支出这个成本,“政”即“不成”,权力即运转不灵。恰如其分的“贿”是维持权力正常运转的需要成本,超出合理限度的“贿”才被帝国的官员们当成靡烂。清官与贪官的区别,不在于“贿”之有无,而在于“贿”之水平。“敬”也好,“贿”也罢,从外观上看,是由处于权力粗俗的官员支出的,但归根结底,所有的权力成本都得由纳皇粮的老公民来买单。

康熙皇帝曾公布永不加赋,朝廷给一个州县配备的领薪官员一样也不足十人,支出给朝廷命官的正式薪水也不算高,按事理说,维持帝国这部权力机械运转,成本应该不至于太高。然而,除了正式的领薪官员,晚清宦海上还寄生着一帮数目非常宏大的隐权力集体,他们也要品味民脂;除了正赋,帝国还有名目繁多、名堂百出的附加税,再加上其他横征暴敛,小民作为权力成本的最终承受者,早已吃力不胜言。正如张集馨所说:“ 小民终岁勤动,所得几许?赴仓纳粮,任听鱼肉而不敢一较!” 而当权力成本膨胀到小民不胜重负,决心“一较”时,距帝国的整部权力机械完全瘫痪,估量也为时不远了 。

解析晚清官场上隐权力:清官也难拒“腐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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